她一口气松懈下来,倒在了床边,竟是睡熟过去了。
得知她只是睡着了而非晕倒,绿芜稍稍放心,让她安然休息,自己则是起身坐到了桌边。
难得精神不错,外面天光正好,绿芜提笔作画。
那日湖边的芦苇丛风光正好,是京城难得见的苍茫景象,绿芜提笔根据记忆中的画面细细画了下来,连同报平安的书信一起寄了出去。
想来是终于了结了一桩心事的缘故。
一夜高热,她本该觉得难受,可如今却觉得释然和轻松。
耳边听着窗外集市的热闹,绿芜也难得起了几分兴致。
她从未这般闲适地出游过,也终于有些明白若曦当日南巡时为何那般兴奋了。
因为她是真的在游玩,不带任何目的,不带任何心事,所以觉得惬意。
突然现自己又想起了若曦,绿芜有些怔愣,随后又觉得从容和欣慰。
她的京城生涯,收获颇多。
好在昨日已经尽数说与母亲听了,要说留下遗憾,她只遗憾不曾当面对殿下说一声恭喜。
但她如今事毕,已然准备返程了。
与重逢的喜悦比起来,那些遗憾又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
绿芜沿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静静漫游,耳边是热闹的繁华,路过一片湖泊时,绿芜因湖面上星星点点的祈愿灯而驻足。
她接过旁边商贩大婶的推销,提笔在纸条上写下什么,随后折进灯盏中,将祈愿灯顺着流水的方向放逐。
起身时面上不自觉带着闲适的笑意,抬目远眺,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绿芜有些怔忪,直到那人到了面前才堪堪反应过来,屈膝行礼。
“信女见过溟波大师。。。”
溟波和尚双手合十:“多年不见,施主无恙否?”
“劳大师关怀,信女无恙。”
“施主当真无恙?”
绿芜摇了摇头,有些不解:“大师何意?”
大师可不想是会如旁人一般寒暄之人。
溟波和尚注视着她苍白的脸色,突然叹息。
“施主,逆天而行,终遭反噬。。。”
绿芜神情微顿,蓦然抬眼,看到了他眼眸中的沉静和飘渺,像是澄澈的湖面,倒映出了世间的一切。
“世界万物皆有定数,施主何苦来哉。。。”
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
但。。。
何苦来哉?
绿芜注视着平静的湖面,愿灯星星点点如同星罗棋布,闪烁着温润的微光,绿芜轻声呢喃。
“信女。。。甘之如饴。。。”
兜兜转转,不过情之一字。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见她执迷不悟,溟波和尚还欲再说些什么,下一瞬自远而近有一阵骚动,有人在高声疾呼着什么口口相传,很快高呼的内容就传到了跟前。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最后是山呼万岁的谢恩声,震耳欲聋,随着江南湿润的寒风被送出去好远好远,远到天下皆知。
人间帝王的偌大功德,足以抵消任何反噬。
溟波大师静静听着耳边尘世的喜怒哀乐,随后叹息一声,悠然而去。
“施主,兀自归去吧。”
万物自有定数。
爱恨嗔痴怨,七情七苦自在修行之中,倒是他着相了。
绿芜回过神,不免轻笑。
耳边是尘世喧嚣。
在江南烟雨朦胧间的冬日里,她见到了初升的太阳,太阳半点不吝惜他的光芒,温柔又耐心地为她驱散了沉疴和暗伤。。。
所以她甘之如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