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纵身,翻过那隔绝了贫穷与富贵的高墙,路上避开所有奴仆、仆妇,推开主屋的门走了进去。
郎六老爷一惊,回头:“你是……”
“是”字音还没落,他就被一刀砍了脑袋。
头身分离后,人体心脏还没有立刻罢工,心跳最后跳动几下,泵出大量血液,溅上了房梁,染红了窗纸。
秦简喃喃自语:“第一个。”
她转身出了屋子,又去了名单上其他人的家里。
这是注定充斥着血腥味的一晚,秦简本就有丰富的潜入、杀戮的经验,当年她就暗杀过洋人,如今重回修罗道,她竟感到一丝畅快。
最后一人是郎世才。
秦简不知疲倦,从墙上入了郎宅,熟稔地去了郎世才最宠爱的小妾的屋子。
屋内本该有娇声|浪|语,秦简一脚踹开门,却未听见惊叫,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还有浓郁又熟悉的血腥味。
有人点亮了屋子,郎世才的尸身瘫在一张圈椅上,双目圆睁,是死不瞑目的样子。
点灯的人收好火折子,对秦简笑道:“小妹,许久不见。”
秦简手中短刀落地,失声叫道:“三哥。”
“诶。”秦筑冰冷的眉目柔和下来,他一身与秦简相似的打扮,也提着短刀,刀尖滴血,只是说话的语调平缓,他用闽语说:“三哥知道你心里不痛快,特地来帮你一把。”
“如此该杀的都杀了,你是不是该和三哥走了?”
秦简与这位兄长已多年不见,她也不知道这个被船带走的哥哥这些年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又如何回来,她只是本能的生出戒备。
“你要我和你去哪?”
秦筑收刀入鞘:“当然是南洋,我在那边置办了家业,你和哥哥走,咱们兄妹不管这腐烂到底
的大清,去南洋享受荣华富贵,你可以做小姐,还能再招门好夫婿。”
他微笑着:“你嫁给鞑子养了狗崽子的事,哥哥也不和你计较了。”
秦简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她果断掏枪,顾不得枪声动静大,会惊动他人,她厉声喝道:“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秦筑抬脚一踢,将枪挑飞抢到手中,对秦简挑眉一笑,语调轻快,犹带昔年的少年气。
“随我来。”
说吧,秦筑翻出窗外,秦简明知前有陷阱,可为了郎追,她只能跟出去。
两个武林高手在夜色中狂奔,秦简杀了一晚上的人,体力已消耗许多,一时竟有跟不上秦筑的感觉,她心里发沉,知道秦筑这些年修为必然更加精深。
秦筑察觉到她的吃力,略略放慢速度。
两人一路奔到角落的别院,秦简才入门,便踩中陷阱,被网子罩住,她在网中挣扎着。
“我儿子呢?秦筑,你别发疯,他可是你亲外甥啊!”
“我知道他是个亲外甥,一靠近他,我就知道我们是血亲。”
秦筑不紧不慢拿出浸了乙|醚的帕子走来:“小妹,放心,哪怕是为了你,我也没动那崽子的性命,你看我今晚还帮你杀人呢,至于你儿子么,他已经跟着那个老掌柜走了,你也和哥哥走吧,清廷撑不了几年,这个国家注定动荡,你留在这没好日子过的。”
说完,他将手帕摁在秦简鼻子上,秦简瞪着他,却也只能不甘地晕过去。
秦筑接住人,自言自语:“我们两兄妹现在可是鞑子妹夫的杀父仇人了,也不知道鞑子妹夫的两个弟弟会怎么待他。”
秦筑仇恨洋人,也仇恨满人,他回到故土的时候四处寻找自己的亲人,却得知父亲、大哥、二哥都战死北方,小妹嫁给了旗人,生了个小杂种,可是秦筑能怪秦简吗?小妹是女孩,家中父兄都没了,除了嫁人,她能怎么办。
没办法,他只能原谅小妹,将她带走,把她引回正道,才不辜负父兄在天之灵。
秦筑将秦简扛起,遁入黑夜。
郎家宅院,郎世才卧房的床底,郎善贤拼了命咬断绳索爬出床底,将郎善佑和郎追拖了出来,为他们解绳子。
郎善佑连滚带爬到郎世才的尸身旁,手往老东西的鼻翼下一探,缓缓回头:“哥,真没气了。”
郎善贤抱着郎追,为这一身狼狈的孩子解绳子、取出塞他口中的白布,安抚着:“寅寅,别看那边,没事了没事了。”
郎追吐出白巾,俯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自秦简骑马离开那日,郎追被秦筑劫入京城,一直被捆缚四肢,不得自由。
直到今日,秦筑杀了郎世才,又把郎善贤和郎善佑塞到床底与他作伴。
郎追回想起屋中秦筑和母亲的对话,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秦筑杀了郑掌柜、三蹦、三喜,可母亲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