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
夏暮雨夜,雨水淋在身上冰凉湿腻,一队警察飞快地跑进悠长寂静的街道,鞋底踩在水洼,声音好似从地底传出的死神召唤。
不远处的别墅区,一幢独栋的二层小楼,孤独而诡谲地矗立在葱郁的悬铃木林深处,与两公里外的密集区分割开来。
这是一处开五年多的别墅楼盘,一幢幢独栋别墅连成一片,每户都相隔五十米远,别说这短短五十米的距离,就算是户门而对的普通楼房邻居,都甚少有人知道彼此的动态。
“就是这,”韩栋从物业值班员那里找到钥匙,拧开锁扣,推门冲进去,“仔细搜,不要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房子一层是客厅,室内只是简单的粉刷了墙壁,与整个矞矞皇皇的别墅区相差甚远,客厅的整个空间都存放着各种破旧摩托车和废旧纸盒,这里俨然一副废品堆积站的样貌。
“这都是些什么?”搜证的年轻警察满脸震惊与疑惑,一个价值不菲的独栋别墅竟然是这幅腌臜模样,“嫌疑人这是在干嘛,一个‘金盒子’里装了些破铜烂铁,别告诉我,这些都是秦始皇时期的文物。”
韩栋抬手拍了下年轻警察的后脑勺,眉头一皱,叫他别贫嘴,“赶紧仔细搜,墙壁,地板,厨房卫生间,天花板,掘地三尺也要挖出点东西来!”
大约四十分钟后,韩栋一行人丝毫没有收获,众人大眼瞪小眼,心里都没了底。就在他们失望时,在外围勘查的警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双手撑着膝盖,累得差点翻白眼,激动道:“韩组,外边……有情况!”
别墅后方有个小花园,茵绿的草坪被人精心的打理过,远远看去并无异样。但靠近别墅的墙壁处却摆放着一个长条藤椅,其实这没有什么特别,但警察的敏感性告诉他们,这里有些不同寻常。
韩栋招手示意身后的同事动手,长条藤椅被挪开,露出下方的草皮,韩栋屈膝蹲下,目光来回在草皮上移动,对比着彼此相邻的其他草皮。几秒后,只见他伸出食指试着抠了抠,紧接着那张草皮被整张掀起,露出一块约8o*8o的原色木板。
众人瞬间一惊。
“我——操!”警察们不约而同地出感叹。
“这是什么玩意儿?”有人问。
“地|道战吗?”
韩栋摇摇头,没作声,他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喉咙,双手扣着原色木板的边缘,三两下就将木板掀起,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大口子。
一个陡峭的铁质楼梯通往地下,电线是从别墅里偷接过来的,一盏节能灯将地下室照的透亮,地下的空间大约四十平米,空气潮湿而憋闷,一进去,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众人纷纷掩住口鼻。角落里摆着一张简易的榻榻米,铺在上面的垫子上附着着一层霉菌,很难想象,刘刚是怎样躲过众人的耳目,开辟了这个隐蔽的独立空间。
但还未等他们缓过气来,见到墙壁上的照片后,一阵恶心又厌恶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一张张赤裸的小孩身体照片!
“你是恋|童癖。”庄星辰长出一口气,刘刚之前的瞒而不说瞬间真相大白。
恋|童癖。在第五版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也就是dsm-5中,恋|童癖在此书的章节为性|欲倒错障碍,学名恋|童障碍。他们通常对13岁以下或者更小的儿童反复产生强烈的性|唤起,表现为性|幻想,性|冲动或性|行为。在大多数的恋|童癖者中,他们对儿童往往采取猥|亵的形式。
闻言,刘刚慌张辩解道:“我不是!我才不是!”
“你不是?”原昕一拍桌子,厉声道:“那这是什么?这些小孩的照片你是从哪来的?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说!”
其实原昕对审讯很有一套,当一些不法分子面对这张亦正亦邪的脸时,多少都会有些胆怯,再加上他的循循善诱,几乎很少有人能抗过去。
然而……
刘刚蓦地抬起头,粗短稀疏的眉毛皱了皱,用眼角盯着原昕,他哂笑道:“我做了什么?就靠这些就想定我的罪?你们警察可太会说笑了,就算这是证据,那人证呢?他们愿意在大庭广众的法庭上说出他们经历过什么吗?他们的家长愿意让他们的孩子重新揭开伤疤,承认曾经经历过猥|亵吗?”
刘刚的句句反问都直击原昕和庄星辰的心脏,因为他们知道,刘刚说的是事实。事实证明,有相当一部分人,在经历猥|亵或者强|奸后会选择沉默,他们出于羞愧,或者害怕的心理,选择不去报警,同时“受害者有罪论”使他们备受指责与难堪,息事宁人似乎是最优解。
庄星辰被刘刚突如其来的辩解怼的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刘刚会把人的心理参透的如此透彻,但他还是试图找出击溃对方的那丝漏洞。
“这些孩子都是怎么被骗过来的?”庄星辰头也不抬,一张张翻看着照片,整个人闲适如常,“现在,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吧。”
“骗?”刘刚露出一副邪恶又贪婪的嘴脸,他微微直起后背,就像鬣狗觊觎美食似的巴望着庄星辰手里的照片,他不上庄星辰的当,“我没有骗过他们。”
庄星辰修长的手指一顿,目光期待地望向他,旋即做出倾听的姿态,他又抛出一个词,“或者说……交易?”
刘刚心里生出几分胜利者的沾沾自喜,他饥渴地舔了舔嘴角,看起来比流着口水的鬣狗还要丑陋,他仍眼巴巴望着庄星辰手里的照片。
庄星辰立刻上前一步,见刘刚挺了挺身子,目光寸步不离地盯着照片看,他微微俯身,视线与刘刚平齐,目光尽可能地装作很感兴趣的模样,“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会跟你走?”
心理医生就是有一套,庄星辰更注重嫌疑人的犯罪心理剖析。
“小孩子很好骗,随便什么小恩小惠就能把他们领回家……”
刘刚果然上了当,眼角微微抽动,那是强压着兴奋的表现,他似乎回到了当时的光景。只见他果断地点点头,声音亢奋中透着沙哑,他目光一寸一寸地注视着照片上的孩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我在成年后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我对女性不感兴趣,反而见到那些稚嫩的小脸时,会不自觉地想要触碰,后来我才知道,我就是一个令人恶心,也让我自己厌恶的恋|童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