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姑回到家,霍钰已经在院中处理那只鹿,他很专注地用刀在鹿身上比划着,对于她的归来似乎没有注意到。
兰姑见过屠夫杀猪,那样子真是粗暴凶残得叫人害怕。但霍钰不同,他神色从容,动作有条不紊,仿佛在做一项技艺,而不是在宰杀猎物。
兰姑走过去,霍钰才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眸看了她一眼。
“我把猎物都卖了出去。”兰姑笑吟吟地说道,语气带着点得意,“你猜我卖了多少钱?”兰姑说完觉得他肯定不会猜的,于是又主动回答:“五两银子。”兰姑一边说,一边伸出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霍钰面色平静,看起来一点都不感到吃惊,应了声又继续做他的事情。
其实他的反应在兰姑意料之中,但兰姑内心还是隐隐升起失落。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内心不禁想,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他的性情内敛又深沉,她总是猜不透的情绪,现在也是,她不清楚他到底还生不生她的气。
兰姑眉头渐渐浮起愁色,为什么她要一直纠结于他对她的态度?为什么他总是那么轻易就能够牵动她的情绪?兰姑懊恼,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恼他,还是恼自己。兰姑无法理解自己,不觉轻叹一声,转身回了屋,不再打扰他做事。
听闻她那一声带着惆怅的叹息,霍钰动作不由一滞,转头看向她的背影,眸中有着思索之色。
回到屋里,看到崽崽蹲在地上喂兔子吃青菜叶子,兔子有一只脚受了伤,兰姑用布给它包扎起来了,兰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而后进了卧室,想要把那五两银子藏好。兰姑不敢再把银子放在衣柜里,却又找不到地方放,她总觉得放哪都不安全。找来找去,兰姑最后把银子那旧妆台的屉子里,打算明日买把锁回来锁住屉子。
兰姑放好银子才出来帮霍钰处理鹿肉,两人一直忙到太阳下山,暮色降临。兰姑把半扇鹿肉切成条状,打算晒成肉干存放起来,今日太阳很猛,一天时间已经晒得差不多了。另一扇鹿肉正搭在烤架上,已经烤得半熟,一阵阵诱人的烤肉香味飘入鼻中,令人禁不住口舌生津。
午饭兰姑只是随意吃了一些,这会儿已是饥肠辘辘,崽崽更是,一直嚷着什么时候能吃烤肉,嘴角就差没流出小溪了。厨房里已经烧好了热水,兰姑见天色不早,就把崽崽抓去洗了澡。
出来后天快黑了。霍钰仍在烤肉,从今早他就一直没怎么休息过。兰姑看他忙得满头大汗,衣服上还沾着鲜血,兰姑看不过眼,便让他也去洗洗,自己来烤肉。
霍钰见兰姑似乎有嫌弃他的意思,便起身将烤肉的活交给了她,又叮嘱她要时不时翻动一下烤肉,便去水井旁打水进浴房洗澡了,也没要热水。
浴房中传来水声,兰姑没由来地想到一些画面,突然间眼前金黄色香喷喷的烤肉变成霍钰那肌垒分明的身躯,那滋滋冒出来的油像是从他结实胸膛滑落下来的水滴,兰姑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脸变得红红的。
直到烤肉的油滴在火上,突然滋滋几声狂响,火瞬间旺了起来,兰姑猛地回过神,脸登时变得**辣的,也不知道是被火烤的,还是羞的。
兰姑伸手打了下自己的面颊,啐了口自己,没见过男人的身体不成?
“娘,你怎么打自己呀?”崽崽看到兰姑打自己巴掌,一脸天真不解地问道。
兰姑脸又是一阵臊,尴尬地解释:“嗯……娘在打蚊子呢。”
“哦。”崽崽一小孩子哪里懂她娘那弯弯绕绕的心思,他说完就被烤肉吸引了去。
没多久,霍钰便出来了,回到兰姑身旁时,他一身水汽,衣服整齐修洁,身上有桂花胰子的香味,看着比方才顺眼了不少。兰姑看着他清爽的样子,只觉自己身上汗津津的,黏腻得很,加上暂时想避免和他相处,便道:“我也去洗一下。”转而看向崽崽,“崽崽,你乖乖的。”
霍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奇怪。
兰姑洗了澡收拾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院中在火光的照耀下倒是能看清东西,兰姑倚着门犹豫着没上前。
霍钰转过头看她,见手提着油灯,呆呆地站在那里出神,也没多想,唤她道:“怎么还不过来,可以吃了。”
兰姑忸怩着走过去,及近些,霍钰才发现她穿了新衣服,看这衣料应该是用新买的布做的,霍钰之前让她留匹布给自己做衣裳,霍钰还以为她没做。衣服穿在她身上很合身,也显气色。她微低着头,那张白皙秀气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安静而温柔。
许是没见过她这种打扮,霍钰不禁多看了两眼。
兰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内心突然有些后悔穿了这身新衣服,被他这么一看,显得她好像特地为他穿似的。
好在霍钰也知道自己一直盯着她看不妥,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把架上的烤肉拿下来,放在铺有芭蕉叶的竹桌上。
鹿肉烤得刚刚好,用刀一割开,那烤肉的香味顿时变得无比浓郁,把人体内的馋虫都勾了出来。兰姑抿了抿唇,想到之前买的酒还没喝过,便去厨房把酒拿了出来,霍钰看见并未说什么。
将割下来的鹿肉放在叶片上,霍钰示意兰姑和崽崽两人吃。兰姑也不和他客气,拿起一块白嫩鲜肥的鹿肉塞进崽崽的嘴里,然后又拿起一块送进自己的嘴里,烤肉的香气在嘴里弥漫开来,兰姑不由笑眯了眼。
兰姑和崽崽一连吃了好几块才想到霍钰,兰姑脸有点羞臊,“你……你不吃么?”
“你们先吃。”霍钰头也不抬地说道,之前他伤势严重的时候,是没办法才凡事都要她伺候自己,如今他已经无碍,自然不会让她继续忙前忙后。霍钰行军打仗多年,没有那些权贵公子的习惯,不喜她人伺候自己,反倒觉得自己动手最自在。
兰姑见他一直忙着为她们母子切肉,心里忽然变得暖暖的,之前不论在娘家还是在夫家,吃饭永远是男人先吃,而且好的要让给男人,她还以为所有男人都是这样的。
兰姑想了想,拿起一块肉递到他嘴边,笑道:“你尝尝。”他之前受了重伤一直是兰姑喂他吃东西,因此把肉递过去时,兰姑的动作极其自然,并不觉得有什么。霍钰却不一样,他先前是迫不得已才让兰姑喂,而今他伤势已无大碍根本无需人喂,她这一举动便显得格外暧昧。霍钰莫名地有些窘迫,但面对兰姑殷切期待的目光,霍钰没忍拒绝。
“好吃么?”见他吃下自己递过去的肉,兰姑脸上的笑容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