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里,他习惯了被士大夫们劝诫,习惯了大娘娘替他做决定,甚至习惯了大娘娘挡在自己面前缓解士大夫们生冷冰硬的进言。
可当时大娘娘一言不发,而士大夫们咄咄逼人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独面士大夫们的能力,尽管此时的他处于震怒之中,斥责士大夫们的话张口便来,甚至愤怒之下连手边的东西都摔在地上。
但当士大夫们一个一个出列,细数父皇的过错失,那些暴起的怒火像是遭遇一场春雨,顷刻间灰飞烟灭。
好像是这样?
好像与士大夫们没什么关系,而是一切都是父皇的过错?
可又不是这样。
父皇并非真正的昏聩之君,父皇也有想平息战争想治理好国家的心,是这些士大夫们误了父皇!
“你们胡说!”
赵祯紧紧握着拳头,“父皇才不是这种人,是你们口蜜腹剑,是你们欺上瞒下!”
但他的声音刚落,殿内便响起士大夫们的声音——
“官家,臣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怎会做出欺上瞒下的小人行径?”
“官家此话将臣的颜面置于何地?”
“官家,臣宁死不辱!”
士大夫跪在承明殿。
一人又一人,直至跪满整个大殿。
赵祯愣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士大夫们跪倒在地,绝对的臣服,可又绝对的不服,仿佛他是史书上的暴虐之君,所以才让这些人全部跪在他面前。
赵祯有些喘不过气。
他潜意识觉得自己好像是错了,否则士大夫们不会这么做。
可理智又告诉他,他没有错,错的是拿着一腔忠君爱国之心的士大夫们在误国。
“你们这是做什么?”
攥着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几息之后,赵祯声音软下来,“快起来,都快起来。”
但士大夫们并没有起来。
他们仍跪在原地,痛哭流涕哭诉着自己的忠心热血被辜负。
赵祯身体僵了一瞬。
每当他彷徨无助时,他总是习惯性求助自己右边的大娘娘。
今日也不例外,他又一次把目光看向这个护着自己多年的大娘娘,想从她身上得到答案。
但他忘了今日是大娘娘宣布不再临朝称制,而是把朝政全部交还于他的日子,当他求助的目光落在大娘娘身上时,大娘娘浅笑看着他,但却一言不发。
——她不再像旧日那样母鸡护小鸡似的把他护在身后,而是让他自己面对士大夫们的狂风骤雨。
赵祯有点慌乱。
“大娘娘,您快说句话啊。”
他不顾臣子们在哭诉,小声向身边的刘娥道。
刘娥笑了一下,“官家,您是大宋的天子,这些事应由您来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