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这便是槿娘一直所求的,做公子姬妾,或则做他近身侍奉的婢子。
她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迅速求得了自己的“仁”,那自然没有不欢喜的。
小七怆然长叹,却也没有怨恨,这世上谁人不是为自己活着。
她出逃是为自己,密见大表哥是为自己,次次也皆是为了自己。槿娘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却次次因她受责。
而今槿娘为了自己出卖她,她也不该心生怨恨。
只是心里明白了,人心便是如此。
沈淑人如此,槿娘亦是如此,不分到底是魏人还是燕人。
信了沈淑人,转眼便被沈淑人卖了。
信了槿娘,转眼也便被槿娘卖了。
她们都把她卖给了许瞻。
不必生怨,要怨便怨自己不长记性,怨自己轻信盲信。
春寒料峭,长夜未央,小七就在湖畔蜷着,湿透的衣袍都要被风吹干了,人却没有地方可去。
从前还能回听雪台,而如今听雪台是槿娘的。
不,也许过了今夜,槿娘就要从听雪台搬出去了,搬去他的青瓦楼住。
青瓦楼的卧榻有昂贵的鲛纱帐,有锦衾茵褥,青瓦楼的地上遍铺羊毛长毯,槿娘定然喜欢。
大表哥将她视若珍宝,许瞻将她当作低贱娼妓,她犯了错,他便换一个不低贱的槿娘侍奉,多简单的事。
想了半夜,都想不到自己该往何处去。
可怜如今魏国回不去,兰台也没了立足之地。
生与死的念头在心里辗转,她没有将来,她的将来就似这漫漫长夜,不见光明。
她甚至想,倒不如就投进这一池湖水里,也算有了个去处。
但想到大表哥温热的掌心,想到大表哥的玉环,想到大表哥对她说“护好自己,等我来接”,她便下定决心。
直到东方既白,听见有脚步声一深一浅地走近。
那人声音嘶哑,无力唤道,“小七,你怎么还在这里?”
听声音便知是槿娘。
小七依旧蜷着没有动,亦没有答她的话。
她该在青瓦楼侍奉她的公子,不该来看笑话。
槿娘缓缓跪坐下来,她听起来亦是神思恍惚,“小七啊,这里冷,我们回听雪台吧。”
许久不闻小七说话,槿娘怅然叹了一声,自顾自开了口,“小七,你可知道什么是暴室?”
“暴室啊,那是专门惩戒犯错宫人婢子的地方。”
她从前总是咋咋呼呼说话,如今开口竟似个垂暮老人。
“我从前只知道宫里有暴室,听说最初是织作染练的地方,后来便成了后宫的炼狱。”她惨笑了一声,“我竟不知道兰台亦有。”
她含泪笑了起来,“我这辈子都不能去公子身边了,再不能了。。。。。。”
继而掩面痛哭,“是我的错,我鬼迷了心窍,自仗着有几分姿色,便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可公子是什么人呐,他是王室嫡长子,是燕国未来的君王,哪里是我一介乡野村妇能肖想的。。。。。。”
小七抬眸看向槿娘,她的两侧脸颊十分肿胀。
“原是想着,公子将我从易水带回来,待我必是不同的,哪知道这些不同皆是为你。”
“你大概觉得不信,我却早就看得明明白白。”
槿娘喃喃说道,“一个婢子,竟穿着与主人一样的衣袍进宫面见主人的母亲,分明犯的是滔天大罪,人竟好好地回来了。”
“你回来时唇上沾血,是公子亲过你了,我能看出来。”
“公子好洁啊!”她越发悲伤,“二十年未碰过女子,没想到他竟亲了你。”
“到底是我自己太蠢了,被猪油蒙了心。。。。。。”
“原想着你与魏使深夜私会必会引公子厌弃,原以为公子会把你驱走。。。。。。公子亦是傻的,扔湖里便能洗干净吗?”
她含泪笑了起来,“你心里的人是魏使,洗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