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起来的人是那么不近人情,37°的嘴说出的话直白又伤人。
病床上的人沉默了。
当一个情绪稳定的人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并表现反常时,往往意味着他对面前的人或事十分在意。
唐芯清楚地意识到,眼下是一个增加楚齐好感度的好时机。
但是,还差一点点火候。
楚齐该说的都说了,按照王姨的话,他对她已经足够特殊,换个不听话的病人,他不会逗留到现在。
见床上的人没有反应,他平静的胸膛起伏了两秒,折身往外走。
才迈开一步,衣角被人扯住。
回头。
苍白的脸上那双黑亮的眼睛坚定地看着他,嘴唇蠕动,清凌凌的声音掷地有声“我想活!”
“楚医生,我想活着!”
楚齐站在病床边。
窗外的阳光将他颀长的身影投射在病床床头,将病床上的人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四目相对。
清冷的灰栗色眼眸注视着她。
房间里寂静地只剩下窗外秋风吹过低矮的绿树丛出的沙沙声。
白皙圆润的手指不安地攥紧他的衣角,指尖局促地摩挲着衣料,眼神里带着懊恼和坚定,还有一丝丝希望得到他原谅的期盼。
半晌,楚齐退后一步,将椅子拉到床边,重新坐了下来。
床上的人却仍不放心松开他的衣角。
楚齐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腕,后者这才怯怯地松开手。
重新将平板放在膝盖上,楚齐点开专属的病历记录系统,问“所以,昨天吃甜食了吗?”
“嗯…一个小蛋糕…”
床上的人抠着指尖,埋头嘟囔,余光忍不住地打量他,唯恐他又生气。
楚齐心平气和地敲打键盘记录下来,又盘问了一些细节。
唐芯没再隐瞒,看着他停下指尖,面带纠结地说“楚医生你不是问我之前受过什么刺激吗?如果有必要,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楚齐抬头。
那是第一次来给她做身体检查时问的问题,当时她突心梗没有回答。
敛眸点开另一页记录页,他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于是唐芯将她穿来那晚在那间情趣酒店遭遇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楚齐。
“那晚我突然就悟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沉沦下去,必须振作起来。一切用金钱堆砌起来的美好都是虚假的,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唯有我真正的瘦下来,再没有病魔的折磨,像个正常的人活着,我才会得到应有的尊重!所以,我才愿意正视自己的疾病,并且想要治好它!”
少女眼里闪光,擦掉夺眶而出的泪珠,看向楚齐,脸上的委屈恰到好处“我以前也很漂亮的,那时候身边的人对我都很好,可是我得病之后他们都变了,只有秦叔叔,王姨,阿万他们留在我身边……”
“很抱歉一次又一次辜负你的期望,但我真的不想让他们再失望,再难过!楚医生,你帮帮我,好不好?”
病床边的人不知何时停下了记录的指尖,静静地看着病床上努力保持坚强不掉泪的人。
透过那双倒映着他模样的黑色眼眸,楚齐看清她眼底的信赖和期待,她的敏感和脆弱从来没有消失,只是被她藏起来了而已。
想起那张让人一眼难忘的照片,灰栗色的眼眸里浮动出几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意和温和。
“她已是孑然一身,只剩下一堆冰冷的遗产陪着她,除现而今留在身边的亲近之人,她收到的都是这世间最大的恶意,那些恶意足以将她吞噬在无穷的黑暗里,能救她的人,只有你。”
一段潜藏在深意识里的话被触,让楚齐莫名背上了奇怪的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