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摇了摇头,「或许也是从岸上传来的?」
颜姝却觉得不是,她微微推开窗户向外面望去,入眼的先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江面,继而瞥见了一点摇曳的灯火,连着那笛声都是从不远处的另一艘船上发出的。
「船晃灯摇,仔细伤了眼。」轻轻地阖上窗,颜姝回头见翠微还在低头绣着帕子,便说了一句。
翠微绣完最后一片花瓣,抬头时忍不住轻笑道,「姑娘只顾着说我,自己这又是做什么呢?」
颜姝握著书,被打趣得无话。
主仆二人嬉笑间,原本平稳行驶的船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颜姝手里的书落了地,扶着床柱稳住身子,才发现船舱外已经是一阵喧闹。
翠微也被吓到,但见颜姝的脸都白了,连忙快步走到她身边将人扶住,「姑娘别怕,许是起了风浪。」
风吹得窗扉「笃笃」地响,更兼着雨水拍打,一时间风声、雨声、人声交织不绝。
翠微不敢离开颜姝半步,半天才等到一个浑身湿哒哒的婆子进来,只听她道:「外面突然下了大雨,江上的风浪正凶着呢,姑娘可受到惊吓了?」
颜姝白着脸摇了摇头。
婆子却瞧得心疼,安抚道:「姑娘莫怕,这雨呐来得急去的也快,很快就过去了啊。」
说起来也是巧,婆子的话音刚刚落下不久,原本剧烈摇晃的船竟然慢慢地回到了起初的平稳,船舱外响起了一声欢呼,婆子也眉开眼笑地道:「可不,这就停了。」
颜姝抚着心口微微喘着气,小脸苍白确实被惊吓到了,可也跟着婆子扯了扯唇角。
翠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经历了一场风雨才知道风平浪静有多可贵,她走到窗户前推开了窗扉,雨后的江风裹着一丝凉凉的湿意,翠微连忙就要关上窗。忽而她的动作一顿,忍不住惊呼道:「那边的船好像出了事!」
颜姝抬头向外望去,果然见那艘灯火摇曳的船这会儿飘飘摇摇,船身倾侧似是有下沉的迹象。
「王妈妈,让陈叔把船靠过去。」
王婆子也瞧见了那艘之前离得不远的船似乎遇到了麻烦,当即忙不迭地应下了。
这江中心的,要是真沉了,可不得了。
骤雨初歇,江面上的风浪渐息渐止,挂着写了「温」字灯笼的船头甲板上跪了五六人。常信立在这些人面前,看着他们抖如筛糠的模样,慢慢悠悠地踱了两步,才缓缓开口道:「背主之罪的下场,你们应该最清楚,怎么样,这会儿你们是要继续吃里扒外,还是从实招来,嗯?」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那几人,见他们虽面露犹疑却闭口不言,倒是气得乐了,一时也不再浪费口舌,直接抬手向身后的侍卫示意。
噗通、噗通的声音响了五六回,紧接着就是那起人在水里扑腾的声音伴着呼救声响起,常信冷眼看着那六人气竭沉入江底,才转身往船舱走去。
船舱里的矮几前坐着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肩上搭着黑色披风的男子,烛火摇曳下,他一张俊脸棱角分明。薄唇紧抿,修眉凤目间是一片清冷之色,本该是令人心肝颤然的冷厉之色,只偏生又被那眼角的一颗妖冶泪痣淡化。
男子把玩着手里的玉笛,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笛身上精致的刻纹,见常信进来,他眉眼不抬地问道:「处理干净了?」
常信应了声「是」,随即犹豫着开口道:「只属下无能,并没有问出幕后指使的人是谁?」
先前江上骤雨风浪突发时,有人趁乱袭击行刺,常信领着手下将人制服后才发现行刺的六人竟都是温府的人!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把手伸到自家大人身边来。
温羡闻言勾了一下唇角,淡淡地道:「不急。」既然沉不住气开始动手了,狐狸尾巴迟早也会跟着露出来。
气定神闲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才要送至唇边,船舱却突然摇晃了起来,茶水泼洒出来,在月白色的锦袍上渲染开一片暗渍。
「船进水了!」
外面有人喊了一声。
常信的脸色变了几变,温羡却依旧气定神闲。
「大人…」好端端的船不会突然进水,想来一定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温羡起身,迈步走到了甲板上,江风卷起他的衣摆猎猎。
江面上的波纹一圈一圈打着旋儿,船身已经开始倾斜,温羡脚下步子微动稳住了身形,低头间勾唇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笑意,「老狐狸果然长进了。」
船底被人凿了口,船上罕见地没有半点拿来补漏的木板,常信回过神去拆船门补漏,可动作到底比不过进水的速度,这里恰好是江心的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