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帽的轻纱被风卷得起起落落,早被吓懵的颜姝瞥到那不深不浅的沟壑,登时闭上了眼。
这一回躲不开了。
失重感袭来的那一瞬,颜姝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曾经相似的一幕,那时候她也是一样的无助,是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腰将她及时地揽了回去。
她依稀记得那时候鼻息间萦绕的淡淡的令人心安的青竹香气,就像现在…
紧闭的一双水眸陡然睁开,颜姝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一片牙色衣襟,那上面绣着精致的祥云暗纹,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是扑在了一人的怀里,小脸贴着那人的胸口,帷帽早不知所踪。
苍白的小脸慢慢地染上一层淡粉,小手慌里慌张地撑上那人的胸膛,才要将人推开,就觉得腰间一紧,一下子又扑了过去。
伴着有力的心跳声传来的是并不陌生的低沉声音,令颜姝松了口气。
「别动。」
常信刚刚赶过来就看到自家大人抱着人家小姑娘不放的一幕,整个人当场就愣住了。
大人你这手不是只握笔和玉笛的吗,怎么这会儿揽着人家颜姑娘的腰就不撒手了呢?
他傻杵在原地,正犯着嘀咕,就被突然横过来的一道冷厉的目光惊得回了神,顺着温羡的目光,常信疑惑地扭头,一下就看到方才落到地方的白色帷帽。
常信回头看了一眼扑在自家大人怀里的小姑娘,见她被自家大人护得严严实实,连侧脸都瞥不到,登时就领会了方才自家大人那个目光的意思。
动作迅速地拾起帷帽呈到温羡跟前,等他接了过去,常信才转身去帮颜家的三位公子解解围。
温羡缓缓地收了手上的力道,轻轻地扶着怀里的小姑娘站直了身子,见她臻首低垂,小巧可爱的一双玉耳通红,薄唇不由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小姑娘局促不安,他并不再开口,将手里的帷帽亲自戴在她的头上,修长的手指勾着细白的系带回旋扣绕,灵活地打了个结。
「站在这儿别动,不会有事的。」
那青竹的香气淡了一些,可颜姝脸上蒸腾的热气却散不去,她抬起头,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正走向方才拦路的那人,小手不由轻轻地握起。
章平川根本没有注意到方才颜姝被摔出去,此刻他正在不住地嘀咕,「不就喝杯茶嘛,非要动手做什么呢。」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怔了一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
「这么想喝茶?」
章平川一回头就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俊脸,下意识地怂了一下,「温,温大人…」
章平川不怵自家老子娘,不怕强权富贵,唯独对与自己年岁相仿的温羡存着三分敬畏,不为别的,只因为曾经在温羡的手上栽过跟头、吃过亏。
那大约是三年前的旧事,小纨裤章平川当街纵马,险些马失前蹄踏死七岁幼童,被人告到衙门,彼时还不是吏部尚书的温羡恰是接了诉状的京兆尹,他没有按照律例杖刑、□□章平川,反而是将人带到了城外,命衙役牵了一匹尚未驯服的烈马,将章平川推了上去。那一日,章平川死死地扒着烈马的脖子,被烈马驮着狂奔了一天,一条小命险些都葬送了出去。
温羡是信陵城里第一个出手动他的官吏,事后章平川自然想要算账,可惜每一次都栽了,其中有一次他暗放蝎子进温羡居室被逮了个正着,竟差点儿被灌着生吞蝎子,吓得他连续半月噩梦连连,再也不敢招惹温羡,甚至直到现在见着了温羡,还会想起当初温羡一脸和润笑意地吩咐人给他灌蝎子的画面。
「看来你的确是想喝茶,不如我请你,嗯?」温羡淡淡地说。
温羡的茶能喝吗?
章平川立即赔笑摆手,「不用不用。」说着立即反应过来,冲着还在动手的侍从喝了一声,「都给我住手!我叫你们请人,有叫你们动手吗?一群蠢货!」
侍从们尴尬地退开,心道,小公子你刚刚看热闹看得那么开心,这会儿变脸倒快。
颜家三兄弟身上虽然有些狼狈,但是都没有受伤,毕竟那些侍从也是有些头脑的,哪里敢真的伤人,用的不过都是些假把式罢了。
颜书安兄弟顾不得整理身上的衣衫,连忙去安抚被吓得不轻的颜妙、颜嫣和小颜娇,见她三人无恙,又见颜姝好端端地站在不远处,一同松了一口气后,便记起了始作俑者。
对于章平川,他们自然不陌生,旧日只以为他是个行径无忌的纨裤子弟,若说多坏倒未必,可今日这么一遭,可算是把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好感消磨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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