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叩头谢过,道了声:“不敢。新后凤体尊贵,李家确实当不得新后的娘家。”
太后斜睨她一眼:“有什么当不得的?”
李老夫人忙又磕头,笑道:“是老身莽撞,竟是叫娘娘为难了。”
太后心说,哀家哪里为难了,哀家并不觉得为难,让那傻儿住进李家挺好。这不正是叫小皇帝清楚,他的皇后都是由永安宫掌控着的吗?也好叫他瞧瞧清楚自个儿的境况,莫再生出什么与永安宫抗衡的妄想来。
但李老夫人却是满口认定叫她为难了,跪地又磕头道:“老身怎敢坏了娘娘与皇上的母子情谊,老身羞愧!老身这便回去,申斥老身那不懂事的儿子,怎敢提出这样的妄想!……”
说罢,李老夫人便站起了身,一副欲告退的模样。
太后:“……”
哀家与那小皇帝哪来的母子情谊?有什么可叫你破坏的?
“老身告退。”李老夫人说着,还面露焦灼之色,像是真心实意为太后着想一般。
太后皱了下眉,道:“回去罢。”
她越发觉得与李老夫人说不到一处去了。这老太太如今也是年纪大了,脑子都糊涂了,说话如鸡同鸭讲。
李老夫人又谢过了太后,这才作出几分不舍之情,佝偻着身子缓缓退出了永安宫去。
老嬷嬷忐忑出声:“那奴婢还去养心殿回话吗?”
“回什么话。”太后眉头皱得更紧,“这李家都退缩了,还有什么可说,便让他自行操心去吧。总是要在大典之前,定下一个地儿给那傻子的!没有李家伸手,那皇上就得从私库出钱买宅子了。他那私库……”太后说到这里,一撇嘴:“还不如哀家的多。”
且说这李老夫人回到府中,李天吉正在家中同妻妾作乐,听闻母亲回来,才匆匆抛下人,来到了李老夫人跟前。
先前,李天吉以为芳草、蕊儿二人应当比那傻儿得宠的机会大些。
可谁晓得人送进宫去,便掀起了轩然大波。芳草引起了斗争,被太后处死。蕊儿之后更没了音讯。反倒是那傻子,因着是头一个送进宫的,到底是沾了钦天监的光,又在如今朝臣的力主下,真要做皇后了。
谁能想到呢?一个傻儿真要做皇后了!
李天吉这才动了心思,在举行大婚前,将人接回到家里来,一则在太后面前卖个好,明面上在皇上那里也过得去,二则也哄住了这傻子,人家傻归傻,日后到底是要做一国之母的,拉拢了她也是桩好事,倒也不枉费他当初接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千里迢迢跑到岷泽县去选人,中途还吃了不少苦呢……
李天吉一动心思,就让李老夫人进宫去与太后提了。
可如今……
李天吉跨过那道门,进到花厅中,便见李老夫人面色微沉,手里端着茶碗也不喝,像是打宫里受了什么气。
李天吉不由颤声道:“拜见母亲,母亲今日莫非遭了斥责?”
李老夫人放下茶碗,脸色更见肃穆。她摇头道:“并未遭斥责,可事情比遭了斥责还要严重……”
说完,李老夫人便将今日宫中的事,都同李天吉说了。
李天吉倒是神色轻松,他在李老夫人下首落座,叫丫鬟给自己端了茶点来,这才道:“倒也不必畏惧,咱们家攀附的一直都是太后,若要说得罪,岂不是早从儿子去岷泽县领了个傻子村姑回来,便将皇上得罪到底了?做了事就没有回头路了。儿子是不怕的。”
李老夫人却是拍了拍桌子,将花厅中的下人都斥退,于是骂道:“糊涂!两桩事怎能混为一谈?前者,乃是大势所趋,你去寻女子回来,那是上天所示,怎成了你的错?咱们原本都以为,这封后大典是举行不成的,可瞧如今的势头,不仅这大婚要办,封后大典要举行,这新皇亲政也不远了……若是如此,那你寻了这个丫头回京,反倒是桩好事!皇上又怎会迁怒于你?这后者就不同了……李家冲上前头,要给新后当娘家,皇上定是瞧不上咱们的,便会以为咱们是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故意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以为自个儿能做皇上的岳家了。这两者带来的后果是全然不同的……”
李天吉闻言,渐渐也回过味儿来了。
“新皇亲政,便不可同日而语了。”他道。
李老夫人点头:“正是,皇上再体弱多病,到底是皇上。只要他亲政,握了实权,哪怕……哪怕只有几年过活,也是不可得罪的。太后在后宫纵有大权在握,但终究困于后宫之中。咱们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只管为太后办事,别的一概不顾了。得换个法子,徐徐图之。”
李天吉当即低头深思起来:“……皇上既然发了话,那咱们便置一座宅子作杨宅。再送些仆人到那宅子上去。日后也不弃用这座宅邸,就这么一直小心看管着。咱们还可以再补些东西给新后。银子、首饰,都是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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