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穿梭,趿拉板儿在水泥地上发出散漫的脚步声,这是宁市城中村下午的独特节奏。飞仔挑着担子,抓住人问:“嗳你好?”
腰微躬,身体前倾,是一个卑微讨好的仪态,唐琢第一次时就很满意他的这个设计。
“你知道汕尾来的梅叔吗?我是他表侄。”讲话带着潮汕口音,生硬,有点土。
飞仔问了三次被拒绝了三次,挑担太重下滑,他抖抖肩膀,重新在肩上扛好。血洇进T恤,幸而是蓝色的,只让唐琢以为是汗。三次后,终于有人来拍他肩膀:“你是梅叔侄子?他在前面的垃圾站。”
柯屿仰起头,一叠声的“谢谢”,笑容讨好惶恐。汗水滴进眼睛里,他条件反射地眯了下眼睛——唐琢沉声:“不要停,保持——保持住。”
没有听到咔声,柯屿抬手擦过眼缝,被辣得微红的眼睛看向路人指的方向。
就是这一眼——
唐琢屏住呼吸:“准备好——一号镜推特写——好咔!”
这是个不动声色的隐喻。飞仔的终途是别人随手一指的垃圾站——这是一开始就注定的结局。
唐琢扔下话筒如释重负:“妈的——”高兴得忍不住骂脏话了,“来,小岛!”
行啊他妈的——唐琢在这一刻总算明白,只要到位了,柯屿能在镜头里焕发出十倍百倍的故事感!栗山果然不是白疼他!
镜头推入特写,柯屿看到自己冒着傻气的希望,很淡地勾了勾唇:“谢谢导演。”
唐琢向来对事不对人,冲柯屿肩膀猛地一拍:“谢什么!”
盛果儿把惊呼咽进喉咙里,攥紧了手中的创可贴。
·
阿州串巷而过,听到两个群演蹲在角抽烟唠嗑:“就那么普普通通一个镜头,来回演八遍,导演还得供着,哎我说这是蛮操蛋的啊,不是哥们儿酸吧?”
“怎么的,你又没这脸,脸,”拍脸的啪啪声透着奚落,“脸懂吗?”
“听说辰野老板亲自来看他?”
“嗨。”
“哎你说,这柯屿,到底是卖给栗山了,还是卖的是汤野?”
两人相视,烟头狠狠扔下:“操,别是他妈的两个都卖吧!”
一阵大笑飞过狭窄的小巷。
阿州目不斜视走过。宾利车窗敲响,黑窗降下一线。
“老板,过了。”
汤野眼皮子没抬,不咸不淡“嗯”一声,“今天收工了吗?”
“还没有,晚上有激情戏。”
汤野静了片刻,转了转指上戒圈:“请他过来。”
阿州是他的心腹,领了命令过去,但对柯屿很恭敬:“柯先生,汤总请您过去一叙。”
没听到回音,他抬眸,眼前撞入一片血色。血凝住了,结在麦色的皮肤上,形成一片血痂。为了处理伤口,柯屿脱了半边袖子,从阿州的角度,他可以看到他半露的腰身和手臂,是完全流畅的、紧实的、漂亮的肌理。
盛果儿咳嗽一声,往伤口上擦着碘酒,柯屿淡淡地回眸瞥他一眼:“看够了吗?”
阿州垂下眼眸:“汤总在第六场就过来了,等了您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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