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驿站的大堂里灯火通明,帮主刘占元笑『吟』『吟』地望着摆在桌的晚餐。
刘占元抓起一双筷子,夹一片马肉放进嘴里,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心安理得地望着敞亮的大堂。李肆在他父亲李龟年的帮助下,也将他们一家人的晚饭摆那张临时用木板搭起来的餐桌。桌摆放的食物跟刘占元的相显得十分寒酸,一盘咸菜,一大瓷盆稀粥,还有几个馒头。
咸菜一点都不咸,吃进嘴里能淡出个鸟来。因为官盐太贵,腌制咸菜的时候,李肆的父亲少放了很多盐。那盆稀粥里飘着几粒糙米,捞起来数一数,恐怕都不够一抓。要不是粥里还伴有一些米浆,使它看起来更像点稀粥。否则真让人怀疑是不是店主从哪个马桶打来的潲水。
刘占元又夹起一块马肉干放进嘴里,故意大声吧咂嘴,一边有滋有味地咀嚼,一边慢条斯理地问。
“店家,难道你那么寒碜?这么大一个地方,你跟老头子两个人吃饭?”
李肆瞟了一眼刘占元,知道对方明知故问,有意抛出话题,找人搭讪。他望了望通铺虚掩的木门,轻描淡写地答道“不止我们两个,还有副帮主交代要特别照顾的,那个姓赵的贵宾。”
“哦,我想起来了!还有刚从延河过来的那个乞丐!”刘占元不由得笑了,他立即扯开嗓门大喊,“哎,要饭先生,先别睡了!天都黑了!也该起床吃晚饭了!”
他直喊得栏里的战马烦躁不安,不停地踢腿,踩踏栏杆。大约过了五分钟,通铺油布门帘被人掀开,赵建国探头探脑地从里走出,他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刘占元,然后径直走去帮忙那老头李龟年取碗筷。
刘占元像一个地主的管家,一边看着他们准备食物,一边开始动手吃自己独特的晚餐。赵建国等人终于也可以安心地吃饭。他们各自心怀鬼胎,默默地吃东西。刘占元时不时地抬头向那边张望,偶尔故意出啧啧的赞叹。
不过,如此安静的气氛仅仅维持了几分钟。晚餐吃到一半时,并不安心的刘占元却突然离开自己霸占的那个位子,大步流星地走向赵建国他们这边的桌子,霸气十足地徒手抓起一条咸菜送进嘴里。很显然他也对咸菜感兴趣。
李肆和他的父亲李龟年如临大敌,猛然站了起来,神情慌张地看了看刘占元,又看了看赵建国。赵建国并不为所动,他依然稳如泰山地坐着,不紧不慢地捏起筷子,出手去夹他自己想吃的东西。
“嗯,这咸菜味道还不错,不咸也不淡。”刘占元大加赞赏。
李肆看了一眼,等赵建国的筷子离开菜盘之后,他冲着刘占元叫道“爷,你要是喜欢吃,赶紧拿走吧!”
刘占元一点也不客气,当真拿起咸菜,直接端走。不过,他转身却把桌那碗马肉干拿了过来,“马肉换咸菜,少点也是爱。我是个好人,从不欺负老实人!”
赵建国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刘占元随即改口说道“我只欺负自己的对手。”
赵建国的脸『露』出狡黠地微笑,“呵呵,为你提供服务的那些老实人,一点都不老实,专门欺负老实人。如果你想搞死哪个,直接宣布他是你的敌人即可。如李肆!”
“爷,我是不是你的敌人,你看不出来吗?他血口喷人。”
李肆连忙摆手申辩,但是赵建国和刘占元都不搭理他。
刘占元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赵建国笑道“要饭先生,我很讨厌你那种看我的眼光,搞得我好像不是地下党,你看我不顺眼一样!”
赵建国冷笑一声,“呵呵,革命信念坚定的地下党,很少看不起那些有良知的革命群众。可惜你只是一个土匪,并不属于革命群众。”
“呵呵,这种阶级斗争,向来都是优胜劣汰。强者自强,剩者为王。这么说来,你也是一个地下党啰?”
此言一出,大堂里的气氛显得有些紧张和压抑。李肆的脸现出一丝慌张,赵建国不动声『色』地坐着,不作出任何表态,自顾埋头吃东西。刘占元转头回到自己的位子,虎视眈眈地入座,一边往嘴里扒拉几口饭,一边拿筷子戳那盘咸菜,仿佛在无声的挑衅。
赵建国连续喝了三碗稀粥,他一口馒头送一口稀粥,面对刘占元的心里暗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刘占元隔着一条通道,一边斜着眼睛看他,一边戳那盘咸菜。寂静的大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出的声音。李肆和他的父亲沉默不语地坐回原位,各自一言不地吃东西,两人低头喝稀粥,偶尔抬头看着赵建国。
“南。。。。。”沉默许久的刘占元突然从嘴巴蹦出了半句话,欲言又止,他瞥了对方一眼,然后快地夹起一根咸菜,送到那张开得有些变形的嘴里,仿佛一头海豹吞食一条小鱼。虽然他是个脾气古怪,『性』子急躁之人,但他从不介意让自己的对手干着急,有时甚至故意制造矛盾让敌人吹胡子瞪眼。
正在专心吃东西的赵建国闻言,右手猛然一抖,握在手里的馒头顿时掉落在地。因为这十几年来,世只有一个人敢当面这样称呼他,这个人是罗树林。除了罗树林,几乎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个非常隐秘而又不成的代号。
如今,这个不为人知的代号竟然从匪刘占元的嘴巴里叫出来,犹如平地一声雷,惊得他两眼黑,头皮麻。南波万是刘占元的养父刘震天送给他的代号,也是他最后的身份昵称。
他们在执行任务的行动,能不用尽量不用,因为南波万的身份一旦暴『露』,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这意味着地下党组织最后一名潜伏人员将面临军统逮捕或者疯狂追杀。刘震天悬赏追杀南波万的金额略低于统头子陈霸先。
这次掩护行动,除了罗树林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南波万的存在。虽然赵建国还不知道这个神秘的第三者到底是谁,但是如果有人当面叫他南波万,那么对方无疑是组织内部值得信赖之人。否则他只有想办法干掉对方,因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赵建国吓得脸汗水直冒,他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偌大的厅堂里四面通风,空气并不闷热,刚喝下去的稀粥也已变冷,而整个大堂却只有他一个人在流汗。
他弯腰捡起掉落地的馒头,假装若无其事地掰下一小块,默默地含在嘴里。店主李肆和父亲李龟年惊异地望着他,仿佛要看穿他心里的想法。他微微抬起头,冲他们笑了笑。
刘占元终于吞下嘴里咀嚼的咸菜和干饭,淡淡地问道“南方美女刘映霞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建国那颗怦怦直跳,快要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来,他极力掩饰脸惊讶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吞下含在嘴里的馒头,然后往嘴里送了一口稀粥,心里暗自庆幸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代号。可如果同桌的李肆也是一个军统,那么他刚才细微的紧张举动也难逃对方的法眼。
“我跟她不熟,只能算是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刘占元脸『色』阴沉,大声质问,“刘映霞是话剧社的女演员,前后待在延河那边还不到一年时间,被你小子勾搭了。去年二月十四号,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在荒山野岭激情拥吻道别,后来被延河治保主任当场捉『奸』,还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赵建国摇头苦笑,“呵呵,我跟她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何必当真。这件事情,我早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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