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若是放在其他朝臣家里,只怕早就被言官们奏上好几本,可严睿是少府门下秩俸只有四百石的考工右丞,连上朝参政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也无人理会他的家事。
在意这件事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她为此事在府上闹了许久,恨透了谢氏与谢氏所生的孩子们。
尤其是严梦雅。
严梦雅娇娇柔柔,最会扮可怜,寻常遇见了,她还未说些什么,严梦雅便哭哭啼啼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旁人见了,只以为她在欺负严梦雅。
而一贯疼爱她的父亲严睿,见严梦雅如此,只以为她太过跋扈,与她越发离心。
严梦雅抢走了她的父亲,而今又抢走了她的未婚夫,她如何不恨?
然而她尚未来得及发作,顾明轩便利用晋王的关系,设计天子赐婚她与何晏,她只能含恨嫁给何晏。
大婚之后她与何晏冲突不断,她向何晏要了和离书,回到府上,却见严梦雅与顾明轩恩恩爱爱,小腹高高隆起。
她这才明白,原来严梦雅与顾明轩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她挖空心思绣鸳鸯戏水,顾明轩在与严梦雅颠倒鸾凤,她数着日子待嫁,顾明轩在与严梦雅花前月下。
府上众人都知顾明轩与严梦雅你侬我侬,唯独瞒着她,
往事涌上心头,未央只觉得胸口似被钢刀碾过,她闭眼深呼吸,堪堪压下心头刻骨恨意,讥讽出声:“至于你口中所说‘妻子’二字,更是无稽之谈。”
她虽对顾明轩情根深种,但亦有自己的尊严,顾明轩若与她说明白,她必会与顾明轩退婚,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她与顾明轩大婚将至,顾明轩却转眼与她的妹妹通好,并设计让她嫁给何晏,让她成为华京城的笑柄。
未央道:“聘者为妻奔者妾,你将她称为妻子,置世人明媒正娶的妻子于何地?”
顾明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严睿面上亦是不大好看——他与谢氏亦是如此。
严睿低头抿着茶,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顾明轩手指紧握成拳,有心想反驳未央,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顿了半日,方道:“雅儿到底是你的妹妹,你言辞如此刻薄,哪里有列侯之后应有的修养?”
“我只对人有修养。”
未央嘲弄道:“而禽兽不如之辈,根本配不起我的好修养。”
“刁妇!”
顾明轩再也克制不住,抬手便要去打未央,然而他的手尚未落到未央身上,便被李季安拦下了。
李季安神色淡淡,道:“顾郎君也知,女公子是列侯之后。”
顾明轩道:“你当知我在晋王账下做事。”
“太子仍在,晋王不过一地藩王,有甚资格管列侯之事?”
未央凉凉道:“还是说,晋王觉得天子年迈,太子病弱,这大夏江山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所以才会这般急不可耐地插手列侯之事?”
“晋王如此心思,置天子与太子于何地?此等僭越之举,与谋逆有何区别?”
“你——”
顾明轩心头一惊,后面的话却不敢再说。
未央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莫说让他心惊胆战,纵然晋王在此,只怕此时也是心惊肉跳的。
顾明轩眸光变了几变,手指紧握,慢慢松下手,道:“晋王忠于大夏,忠于天子,更忠于太子殿下,忠心昭昭,日月可鉴。你为列侯之后,当知污蔑藩王的下场。”
“我自是知道。”
未央挑眉,不急不缓道:“但若晋王不曾存了这种心思,你一个晋王账下的郎官,秩俸不过八百石,怎敢如此嚣张行事,丝毫不将列侯之后放在眼里?”
顾明轩指尖泛白,胸口微微起伏着。
他终于发觉,自己又中了未央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