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根本不曾接到秦家派出的求援战报。”
萧飞白面上蒙上一层寒霜,声音微冷,道:“杨家大败后,我父兄唯恐蛮夷主力发觉夏军意图,调转兵马袭击深入荒漠的秦家兵马,便频频派出斥候,将杨家战败的消息告知秦家,让秦家暂且收兵,莫被蛮夷聚而歼之。”
“同时父兄担心兵发三路剿灭蛮夷是天子所下军令,秦家有所顾忌,不敢退兵,同时安排八百里加急,上书天子,请求退兵。”
未央微微一怔。
这跟她所了解的战事完全不一样。
她所了解的,是兵发三路后,捷报频频传入华京城,天子龙颜大悦,大赦天下,并置下美酒宴席,只待大军凯旋,便与将士们同乐,而不是萧飞白所说的,战事一开始,三路大军便陷入了困境。
“照你这么说,一切罪责都在秦家身上?是秦家固执己见,才导致十万儿郎战死边关?”
未央蹙眉道:“可我所知道的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你所知道的,是起初白家并无过错,秦家一意孤行,刚愎自用导致所率大军无一生还,天子震怒,下令斩杀秦家最后一点骨血秦青羡与燕王妃,燕王劫走秦青羡与燕王妃,天子调镇南侯回华京,兵发燕地,诛燕王,杀秦家余孽。”
萧飞白双手负于身后,轻轻一笑,眼底满是落寞之色,道:“你与世人所了解并无不同,这的确是很多人对当年之事的认知。”
“但这并不是事情的真相。”
未央便问:“那真相是什么?是秦家明知蛮夷知晓他的用意,仍固执己见不肯收兵,所以导致大败?”
“秦家世代为将,怎会做出如此蠢事?”
冷月如水倾泻,在萧飞白素色衣裳上倒映着肆意生长着的枝蔓,萧飞白抬眸,静静看着面前对他略带几分防备的少女,轻叹一声,道:“秦家的确做不出这种蠢事。”
“可我们白家,是的的确确派出斥候让秦家退兵,并八百里加急,请奏天子,让天子下令撤军。”
萧飞白闭了闭眼,抬头看着被枝蔓遮去大半的冷月。
边关没有这般茂盛的树林,更无遮天蔽日的枝蔓,只有一望无际的荒漠,与绿绿的草原上,牧民们嘹亮的歌声飘扬。
“白家派出的斥候,白家派出的急报,全部被人阻截了。”
萧飞白轻轻道:“我的父兄本以为这是一场意外,斥候深入大漠,本就是九死一生,雍州又与华京相距千里,急报或许在路上耽搁,所以没能抵达华京。父兄等不到秦家的消息,也等不到天子下令退兵的消息,等到的只是华京城发来一封又一封催促尽快与蛮夷决战的战报。”
“父兄们觉察出不对劲,怀疑蛮夷势力深入雍州甚至华京,针对北地边境策划的一出巨大阴谋。父兄将白家儿郎尽数聚集在祠堂,做了以命相搏的准备,并给当时的太子去信,要太子彻查华京城的蛮夷势力。”
未央听到这,便想起来了,白家是当时的太子妃的娘家。
大夏之前有过一位太子,那位太子是天子的长子,自出生之日便被立为太子,娶了雍城白家女。
白家与秦家一样,是武将世家,世代为大夏镇守边关,有这么一位强有力的岳家做支撑,先太子的储君之位坐得颇为平稳。
然而人心总是不知足的。
先太子在做了四十二年的太子后,天子的身体依旧硬朗,甚至还能亲自登泰山封禅,先太子只觉皇位无望,便密谋发动兵变,一手策划了边关大败,逼迫天子退位让贤——秦、杨两家是天子嫡系,唯有除去这两大世家,才能撼动天子的帝位。
先太子与岳家白家联合,坑害秦、杨两家,导致秦家满门战死,杨家元气大伤,天子亦因用兵失误,被天下人所唾弃,天子难舒心中恶气,又调南方宿将镇南侯兵发燕地,华京城兵力空虚,先太子趁机密谋逼宫。
幸而天佑大夏,天子病病歪歪的幼子,也就是刚刚病逝的新太子,深知秦家乃久经沙场之将,断然做不出如初愚不可及之事,便拖着病体,在紫宸殿跪了几日,终于让天子收回攻打燕地的命令,下令重新彻查三军大败之事。
先太子谋划多年,怎甘心计划被人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