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羡此时的心情,大抵与以前的她一样,以为自己敬爱的家人死于沙场,而并非旁人刻意的构陷,白家人的拒不支援,不过是战略上的认知错误,而非有意置秦家于死地。
未央后面的话,便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若将这些事情告诉秦青羡,秦青羡会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用生命维护着的皇孙?
他拼死相护的,其实是他的仇人之子,他恨之入骨的,不过是替旁人背锅的代罪羊。
未央抿了抿唇,最终道:“我现在心里很乱。”
“若是乱,便告诉我原因。”
寂静夜色中,秦青羡的声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看着未央,声音清朗:“我说过,你救我一命,我腰间佩剑,愿为你而战。”
夜风袭来,搅动着轿帘轻拍在马车上。
鎏金瑞兽里的檀香吐出袅袅云雾,红色的芯藏于其中,明明暗暗。
或许是熏香有静心凝神的作用,又或许是秦青羡的红色锦袍太过温暖,以至于让未央有一瞬的失神,自母亲去世后便再也不曾被温暖过的心,此刻仿佛被人捧在火炉旁,跳跃着的火光迸发着的温暖,让她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谢谢你,少将军。”
未央裹紧了身上的红色锦衣,像是将世界裹在自己身上一般。
“这有甚好谢的?”
秦青羡毫不在意,瞥了一眼未央舒展开来的眉眼,心中微动,便道:“你一筹莫展的样子,丑死了。”
“还是现在更为好看些。”
子午花向阳而生,正午时刻盛开,花枝绚烂,却也短暂,日头西斜,她便悄然落下,她的一生,只有一次盛开。
绽放时轰轰烈烈,凋零时寂静无声,半日的时间,便是她的一生。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她灿然绽放的模样,比之寻常花朵更为热烈疯狂。
未央便是子午花。
她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巨大能量,她应该永远是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顾盼神飞,灿若明霞。
秦青羡道:“我瞧着你那个舅舅不像是甚么好人。”
“他若欺负了你,只管告诉我,他身后纵有兰陵萧家替他撑腰,我亦有法子替你收拾他。”
未央秀眉微动。
秦青羡对萧飞白的厌恶来自于萧飞白的模样像白家人,在秦青羡的认知里,白家是造成秦家战死边关的元凶,所以他才会对萧飞白如此深恶痛绝。
可若是,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呢?
夜色越来越深,睡梦中的小皇孙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口中喃喃唤道:“小叔叔,我要骑大马。”
秦青羡轻笑,伸出手,将小皇孙身上的被褥掖了掖,又将小皇孙露出来的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塞进被褥里。
熏香无声燃着,剥落的尘埃积压了一层又一层,散发着好闻的淡淡香气。
熏香微弱的红光映照在秦青羡的脸上,将他棱角分明五官里的清凌盛气化去大半,只留下浅浅的温柔蕴在他的眼角眉梢。
未央手指微微攥紧了身上的锦衣。
秦青羡作为秦家最后一丝血脉,他需要知晓秦家战死的真相,但不是现在的时间。
若她现在将真相告知秦青羡,以秦青羡的刚烈,谁也说不好,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秦青羡对她关怀备至,她不能拿秦青羡的性命做代价,让秦青羡知道真相。
未央道:“舅舅也是一个苦命人。”
秦青羡不置可否。
未央又道:“至于他与我说的那些话,我现在还没想好该如何告诉你。”
秦青羡挑了挑眉,道:“随你。”
“我今夜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你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