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道:“陛下又在打趣民女了。”
——还别说,她觉得,何晏的确像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尽管他的情绪极其内敛。
他有不择手段,也有属于自己的宁折不弯。
那种宁折不弯,是与他商户身份格格不入的东西——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他就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不择手段向上爬,却又有着自己的坚持。
一个让人永远看不透的人。
未央纤细手指捧着茶杯,笑着与天子说话。
天子听未央不信他的话,发白的眉毛翘了翘,道:“你别不信,阿晏这小子,被朕宠坏了。”
话里话外,满是长辈对待晚辈的舔犊之心。
未央心中有些诧异。
天子这般对待何晏,想来是知晓何晏的身份的,可既然知晓,为何不给何晏恢复身份呢?只是任由何晏顶着商户的身份,被世人瞧不起,也无法进入权利中心。
未央看了一眼何晏,回道:“那是何世子投了陛下的缘。”
“若是旁人这般行事,只怕陛下早就让人乱棍打出去了。”
“阿晏此人,确实合朕的眼缘。”
天子莞尔,将杯中一饮而尽。
老黄门送来熬得浓浓的参汤,他就着老黄门的手,喝了几口参汤,随手接过老黄门手中的帕子,按了按嘴角,看了看未央,突然说道:“这几日,你受委屈了。”
未央心知天子说的是晋王刁难她的事情,忙道:“得少将军与何世子庇佑,民女不曾委屈。”
天子笑了笑,道:“阿羡太莽,阿晏又太闷,他们两个能护住你甚么?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精细。”
说道最后,天子的声音带了几分唏嘘之意:“到底是镇远侯的后人。”
听天子提起外祖父,未央眉头动了动,斟酌着如何开口,请辞皇孙身边的教引姑姑之责,去找外祖父的下落。
未央正在思索间,耳畔又响起天子的声音:“晋王的事情,你做的很好。”
未央回神,眸光闪了闪。
终于来了。
天子与她话了这么久的家常,为的便是晋王的事情。
天子掌权五十余年,何等精明的一个人,怎会瞧不出她弄的那些小把戏?
不过是借着她的手,除去让自己颇为头疼的晋王罢了。
或许是她替天子除去晋王的缘故,天子对她并不隐瞒,毫无顾忌在她面前说起晋王。
天子道:“晋王志大智小,色厉胆薄,且忌克少威,刚愎自用,非仁君之选。”
说到这,天子声音微顿,摇头叹息,继续说道:“倒是他那个儿子,倒还有几分模样,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是可惜,他年龄太小,若他为君,只怕镇不住四方诸侯与藩王。”
听天下嫌晋王世子年龄小,未央忍不住看向身旁的何晏。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何晏似乎比晋王世子还有小上一点,晋王世子天子尚且嫌小,那何晏岂不是更没有机会?
天子的声音仍在继续:“至于其他藩王,燕王骁勇善战,虎踞燕州,麾下数十万将士,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楚王经营楚地数年,楚地乃九州之中一等一的富贵繁华之地,他又与朝臣世家们交好,在朝中颇有贤名。”
“至于蜀王,瞧上去倒是个安分的,只是天府之国易守难攻,亦不能让人掉以轻心。”
天子揉了揉眉心,看了看一旁神情若有所思的未央,突然问道:“未央以为,这三位藩王之中,哪位藩王堪当大任?”
未央心头一跳,连忙回神。
天子这是在试探她。
她在晋王的追杀下拼死护住皇孙,几次三番识破晋王的诡计,又一手策划了晋王遭遇“天谴”,让天子有借口对晋王下手,在天子心中,她是皇孙嫡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