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看了一眼何晏,抬手挽着发,将长发高高竖起,问道:“甚么水鬼?”
看惯了何晏的宽袍广袖,骤然见他束袖立领武服,未央颇感新奇,冲淡几分大难即将到来的紧张感。
还别说,生得好看,怎样穿都好看,这般打扮的何晏,别有一种英武之气,连眉峰下压间的阴鸷感都少了一分。
“刺客。”
何晏简洁答道。
吴追带着一众护卫拿着武器而来,怕未央听不懂,又补充道:“水下的刺客。”
“他们行动如鬼魅,来去无踪迹,且心狠手辣,下手狠绝,极难防备,故而被人称为水鬼。”
萧伯信颔首,瞥了一眼吴追。
未央蹙眉道:“跟之前追杀我们的人不是同类人?”
何晏摇头。
江面掀起风浪,船体剧烈颠簸起来,掩去了水鬼们在水下的动作的声音。
萧伯信虎目轻眯,目光从吴追身上收回,说道:“这些水鬼,多是针对我而来的。”
未央微微一怔,须臾间,便想通其中关联——外祖父战功赫赫,威望极高,一朝抵达华京城,纵然不插手天家夺嫡,但亦会打破藩王们面上的平衡,有些藩王为了保持现在的局面,便会对外祖父下手。
毕竟海患已除,外祖父这位绝世悍将,已没有存在的价值,还朝之后,除却能增加天子的势力外,再无其他用处,对处心积虑争夺储君之位的藩王们来讲,外祖父的回归,可谓是百害无一利。
——天子的势力越大,藩王们便越不好在朝堂兴风作浪,逼天子改立储君。
想到此处,未央道:“既是针对外祖父而来的,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未央的声音刚落,船身便越发颠簸起来,萧衡一声轻呼,易海连忙扶住她的肩膀。
萧飞白不通水性,又加之身上的伤尚未痊愈,此时倚在轮椅上,活像个死人一般。
未央略看一眼,便连忙收回目光。
这只船,怕是要撑不了多久了。
而他们这些人,也撑不了多久。
未央快声说道:“此事要委屈外祖父了。”
萧伯信沉声道:“一切依你的意思去办。”
是夜,狂风骤雨袭来,将往日风平浪静的江水掀起滔天巨浪,江面上的船只摇摇晃晃,最终一只只沉入江水之中,消失不见。
怒吼的江水淹没船只仍嫌不够,又裹着大雨磅礴,将周围渔船与庄稼吞噬得一干二净。
消息传至附近的太守府,太守带领士兵星夜前往救援,一边安置灾民,一边派人去搜查萧伯信的下落,然而风雨实在太大,船只难以在江水中航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水怒号,铺天盖地而来。
大雨下了十日方停。
江边百姓哭声震天,收拾残破家园。
太守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亦哭得像是死了亲娘一般——镇南侯在他辖区里出了事,他的仕途,怕是全毁了。
当然,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镇南侯在没有抵达他这里之前,天子便下了数道敕令,而今镇南侯生死不知,天子必然震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的一家老小,多半会给镇南侯陪葬。
士兵们一连熬了数夜,此时精神萎靡,有气无力。
太守双目通红,仰脖将水壶里的水一饮而尽,而后将水壶狠狠扔在地上,随手擦了擦嘴角,厉声道:“继续找!”
“找不到镇南侯,咱们一起掉脑袋!”
周围士兵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又打起精神来,再次扬帆起航,寻找下落不明的镇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