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之色于眼底一闪即逝。
面前人若换了旁人,是不会觉察到她细微情绪的变化的。
但偏偏,面前人是何晏。
以洞察人心与多心闻名的何晏。
何晏道:“夫人有话要说?”
他冷声冷语惯了,陡然放缓声音,也少了世人的几分柔和感,略带着三分生硬,与一分小心翼翼。
或许是知道自己冷硬声音说不来柔软情话,话刚出口,他面上有一瞬的不自在,微微侧过脸,不去看未央,躲避着未央此时看过来的目光。
仿佛这样,便能自欺欺人,认为自己的话,与旁人说的情话没甚二致。
“呃,是有话的。”
未央看着何晏俊美侧脸,斟酌着说道:“何世子的模样生得很好看,应该多笑笑。”
好看?
何晏眉头微动。
记忆深处,有人夸过他好看,后来被他扭断了脖子,扔在乱葬岗——一个想将他当娈童养的糟老头子。
自那之后,便无人夸他好看了。
未央身后是琉璃屏风,黑夜之中,烛火昏黄,琉璃屏风便成了能照出人影的巨大菱花镜。
何晏视线越过未央,看向屏风,屏风处映着他的脸,虽受光线所限,他的脸有些模糊,但从脸部的轮廓来看,他的确是能被人赞上一句好看的。
若此时未央站在他的身侧,一同向屏风看去,屏风处映着的,当是一对璧人——扪心自问,他觉得他与未央的模样很是相配,比整日里穿着一身红衣晃荡的秦青羡站在未央身旁顺眼多了。
何晏便道:“夫人喜欢我笑,我以后便多笑。”
说话间,他轻舒眉头,绽出一个自以为颇为温柔的笑意。
然而他的笑在未央看来,更像是皮笑肉不笑。
对于面部甚少有表情的人来讲,刻意微笑,只会让人觉得惊悚。
何晏便是那种人。
不经意时的笑,能乱了人的心跳,可当他故意为之时,未央只想裹紧自己身上的衣裳。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该勉强何晏的。
只是何晏已经这般听从她的话了,她若说他此时笑得分外吓人,便是她的刻薄了。
“何世子笑的时候,很是好看。”
未央的话虽违心,可说得却是分外诚恳,诚恳到让何晏以为自己的笑容打动了未央,甚至还生出几分回去之后,对着铜镜多练习笑的心思来。
何晏难得心情好,将何晏哄得心情好的未央心情更好。
她趁着何晏心情大好的当口,又道:“何世子,你我已经和离,你再唤我夫人,便有些不合适了。”
这样的话她对何晏说了无数次,全被何晏当成了耳旁风,不应不答,下次唤她,依旧是夫人。
何晏的执拗让她有些头疼,便索性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再提上一提。
或许能趁着这个机会,将何晏对她的称呼改上一改。
何晏看向未央,眼角眉梢间的欢喜之意少了一分,声色淡淡问道:“夫人不喜这个称呼?”
自然是不喜的。
她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儿家,被人一口一个夫人唤着,像甚么样子?
未央道:“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你我已经和离,你这样唤我,容易让人误会。”
何晏对她说过那些话之后,她发觉何晏此人其实挺好哄,既然能哄,又何必硬与他对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