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道。
未央颔首。
好奇怪啊,为甚么要换床?
未央心中不解,小口饮着茶,目光随着何晏走。
何晏起身走至房门外,拦下吭哧吭哧搬着床的小侍从,冷声说道:“不需要。”
“啊?贵人不要换床榻?”
小侍从探头探脑往屋里看,刚冒出头,便见何晏眉眼间满是阴郁,如潜藏在黑夜中伺机而动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小侍从打了个哆嗦,当下再不敢多说甚么,心里直道晦气,招呼着来人,将抬上来的床榻再搬回去。
破坏气氛的人消失在走廊尽头,何晏又回到屋内。
未央一手托着腮,歪了歪头。
她心中虽满是疑惑,但也知何晏的性子,他不想说的事情,旁人再怎么问,也问不到甚么。
罢了,左右不是甚么要紧事,不说便不说了。
未央这般想着,问出另一件事:“你准备如何对付楚王?”
楚王之所以能挟持她离开华京城,其原因是何晏对天子做出了妥协,这个妥协里,肯定包括纵然今日放了楚王,日后何晏也会将楚王的人头双手奉上。
想到此处,未央心里便有些不痛快。
若是可以,她希望楚王能好好活着——冰冷残酷的天家,重情重义的楚王是一个异类。
何晏抬眸看了一眼未央,问道:“你不希望他死?”
“自然。”
未央颔首,试探问道:“有法子能保住他的命吗?”
何晏目光落在未央脖颈处的伤口。
伤口早已止住血,用纱布敷着,丝毫不见之前鲜血溢出的模样。缠在她脖子处的纱布质地柔软,瞧着不像是绷带,更像是女儿家的一种装饰,配着她纤细脖颈,格外赏心悦目。
尽管如此,他瞧上一眼,浮上心头的,还是那日楚王将利剑送入她脖子处的场景。
鲜血染在剑锋上,白的剑,红的血,刺得他眼睛生疼。
何晏眼睛轻眯,声音低了一分:“藩王行弑君之举,死路一条。”
“我要是他,我也弑君。”
未央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道:“当今天子刻薄寡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明白。”
“莫说楚王,只怕其他藩王心中也有这种想法,只是心思没楚王这般浅显,隐藏得极好罢了。”
何晏抿了抿唇,目光从未央的伤口处移开,没有接话。
他眸光轻转间,未央方察觉他在看自己的伤口。
未央抬起手,抚了抚被纱布敷着的伤口,见何晏视线有意无意看着自己脖子,清冷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未央心中一动,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漫上心头——何晏要杀楚王,莫不是因为楚王伤了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未央很快否决了。
何晏身份尴尬,处境艰难,行事谨慎小心,从不做对自己没有益处的事情。
楚王拿她做威胁,何晏只能向天子低头,让天子放楚王走。
天子功于心计,才不会无缘无故卖何晏这个面子,何晏若不讲楚王的人头双手奉上,怎好对天子交差?
何晏杀楚王,是因为他别无选择,而不是因为她。
想通这件事,未央心中越发烦闷。
她费尽心思,甚至动用苦肉计救下的楚王,难道只为成全何晏彰显自己能力的一项的功劳?
未央蹙眉想了片刻,斟酌着说道:“阿晏,楚王是为了救你,才中了天子的圈套——”
“我不需要他救。”
何晏冷声答道。
未央张了张口,后面的话便不知道如何再说。
何晏的回答没毛病,他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来救,他自己能救自己,更知道天子的打算,是她当局者迷,心念何晏安危,才连累楚王入局。
“那你只管杀他,我用自己的法子来救他。”
说不动何晏,未央索性不再多言,揉了揉眉心,情绪有些低落,说道:“这是我欠他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