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几日的事情,顾明轩仍心有余悸。
顾明轩看了看神情若有所思的未央,斟酌片刻,犹豫说道:“那人的心计,绝不在何晏之下。”
未央眼皮跳了跳。
心思不再何晏之下?
普天之下,心思能胜过何晏的人并不多,天子占年龄阅历优势,能与弱冠之年的何晏平分秋色,被何晏费尽心思毒死的太子也算一个。
想到太子,未央心跳漏了一拍。
与何晏尽释前嫌后,她曾问过何晏为何以这种方式害死太子。
那时阳光正好,暖暖的照在身上,何晏身披阳光,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窟窿里走出来的一般,阴郁得吓人。
何晏道:“太子心思不在我之下,留他在世,是个隐患。”
后来萧飞白也道,若论权谋心计,他们未必会输给太子,但与心思深沉的太子斗起来,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与其这样,倒不如快刀斩乱麻,用毒药将太子送上西天。
她听了何晏与萧飞白的话,对太子的手段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能将自己所有兄弟姐妹神不知鬼不觉害死的人,岂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甚至害死秦家满门后,仍能让秦青羡以姓名相护皇孙。
这样的一个人,活在世上,的确是个隐患。
未央手指慢慢摸到酒杯,声音微冷道:“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不仅知道那个人是谁,还知道他之前作下的孽——在老奸巨猾的天子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的兄弟姐妹害死,只留下一个吓破胆子的懦弱公主。
饶是这样他仍嫌不够,为了削弱天子势力,他又机关算计除去四镇诸侯,沙场宿将,让原本文臣武将相辅相成、压得诸多藩王俯首称臣的大夏,变成皇权式微诸侯纷争的乱世初现局面。
他的心思手段的确拔尖,与何晏的确在伯仲之间,可他心思之毒辣,手段之残忍,为达目的不惜以天下为棋盘的行为,委实令人不敢恭维。
——何晏再怎么不择手段,也做不出为报仇而残害镇守四方的诸多将领。
这样的一个人,不是一个可怕能形容得了的。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逃过了何晏的精心设计,让所有人以为他已经死了,从而放松对他的警惕,在其他人争权夺势的当口,自己找到皇孙,做皇孙背后的人,待诸多藩王被平息,天子与何晏矛盾日渐加深后,他又帮助皇孙坐享渔翁之利。
他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
九五之尊的皇位,是他唯一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假死避世,可以对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不管不顾,可以让自己唯一的儿子陷入危险之中,甚至险些被晋王害死。
他与寻常人不一样,他的血是冷的。
亲情,爱情,友情,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未央深吸一口气,慢慢调整着气息。
太子的心思不在何晏之下,两人若是争斗起来,谁有了软肋,谁失了优势。
很不幸,何晏有软肋。
何晏的软肋是她。
而今何晏远在北方边境,她在皇城之中,太子又藏于暗中,若是对她突然出手,用她来要挟何晏……
未央闭了闭眼,不敢再往下深想。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怎么做?”
未央睁开眼,揉了揉眉心,问顾明轩道。
晋王已死,晋王世子元气大伤,顾明轩身后是昆吾顾家,纵然与晋王世子交好,也不会将家族利益全部压在晋王世子身上。
顾明轩今日约她前来昆明湖,又将如此隐秘之事告诉她,必然有所图谋。
有所图谋便好,突然间的关心,才叫人心惊肉跳。
未央静静看着顾明轩,等待着他的回答。
月光下,顾明轩侧过脸,明澈眼眸回望着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