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的殷显无法对人信任,难以进入亲密关系。关于疲惫、关于难过、关于爱,这类正常的感受表达都令他难以启齿。
面前的殷显八岁。
他被无视,被贬损,被拿来出气,与此同时他被告知,这是爱他的方式。
他仍在困惑,仍在迟疑,是否要去相信来得毫无理由的友善,是否能够示弱,当他需要别人拉他一把。
王结香能做的太少。她在雨天牵起的那只手,替他草草擦去的那滴泪,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他的忙。如果能帮忙,就已经很好了。
“好啦,其实你不想学的话,我们……”
“我想学。”殷显打断了她的话。
这回不必王结香劝,他自觉坐上自行车。
“好。”
她露出欣慰的微笑,蹦蹦跳跳到自行车后面,双手抓着后座。
“你最先要学的,是找到平衡感。稳住车把,保持在中间位置,然后你人往前骑。万一感到失去平衡,你要记住脚是够得到地板的,我也是扶着你的。”
殷显骑着倾斜的车,歪歪扭扭地前进。
王结香拉停自行车:“先保持车把平衡,你不要急着向前骑。”
经过她的指导,他的姿势稍微进步了一点。
“对对。”
太听她的话,他的新毛病又显露出来。
“殷显,我说别着急,但你也太不急了。你的脚踩越踩越慢,车会肯定往旁边倒呀。”
“还是慢了,加快些。”
*
记不清摔倒多少回,殷显摔呀摔,摔到太阳都下山。
王结香夸他的聪明可没白夸,他学东西是比大多数小孩要快。
她记得自己当初学骑自行车,学了得有几星期。而零基础的殷显只学习一个下午,已经能保持平衡地独立骑行一小段路。
王结香活动着拖自行车拖得酸疼的手臂,望向殷显骑远的背影。
好像到饭点吃饭了,虽然殷显爸爸妈妈很垃圾的样子,但他总得回家吧?她要用什么理由去他家蹭个饭,睡个觉?
思考间,回家吃饭的小孩们骑着车路过王结香。
有个亮晶晶的东西晃了下她的眼。
追着那光看过去,她见到有一位骑车的小朋友,他车座挂着一把钥匙。
远在天边的夕阳,似乎被钥匙吸走了部分的光芒,天色肉眼可见地变暗。
“那、那不是。”
这熟悉的聚焦感,这不同寻常的气息。
“前面的那小孩,停下,我的钥匙!”
待王结香反应过来,小孩已经骑出了大老远,她跑步追赶,他骑得愈发的快。
“上车。”
骑着儿童自行车的殷显竟然跟了上来,对她亮出自己的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