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涵大晚上把人拐回家当然不是只为了睡一觉那么简单。第二天赖床到下午才起,简单吃饭后就拎着叶开开车到了GC的新楼盘。
靠海,混合型的大盘,山坡下是高档大户型住宅,海拔三百多米的山上是独栋庭院别墅,透过窗,可以看到花枝掩映的蔚蓝海面。从别墅区到沙滩的盘山公路仅对业主及咖啡厅、餐厅、酒店预约客户开放,而更便捷的方式是缆车。全长过一公里的缆车向着大海的方向前进,白色的浪花和蓝色的波浪,捡贝壳的小孩和连绵的彩色沙滩椅,在全行业文案都越来越浮夸的今天,GC返璞归真,只打了一句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车子从巨大的广告牌下驶过,山脊两侧的高大常绿杉木在窗外成为连绵的绿色飞影,陈又涵降下车窗,海风混合着草木的湿润涌入。
叶开知道这个楼盘,是陈又涵上任GC商业集团总裁后第一个亲自操刀的项目,现在开盘的是第三期,也就是山上最后预留的别墅区。近十年间,宁市漂亮的住宅区层出不穷,但这里始终没有被遗忘过。
十分钟后终于在营销中心停下。他以为是来考察项目,但陈又涵没有惊动任何下属,仿佛只是一位普通的客户。售楼小姐热情迎上,端茶倒水,看沙盘,看规划,看配套,讲解详细,字里行间都是有关未来的热烈幻梦。叶开料想这个盘配的应该都是王牌销售,的确让人听了就想当场付认筹金。
陈又涵不置可否,叶开懂了,他是拉着他来当“神秘客人”了。
介绍项目就花了半个小时,售楼小姐口都讲干了,适时问:“陈先生和叶先生有没有兴趣看看样板间?”
叶开扭头看陈又涵,陈又涵听他意见,问:“看吗?”
电瓶车驶过打理漂亮的坡道,停在半山腰的白色洋楼前。很大的前庭后院,不规则的三层设计,单层面积过两百平。墙面做了特殊处理,可以在经年累月的海风潮湿侵袭中依然保持洁净,不染风霜。
陈又涵从烟盒里摸出了一支烟,售楼小姐适时提醒:“陈先生不好意思……这里是禁烟区。”
他失笑,“好。”收回了火机,只掐着没点起的烟指了指雕花铁艺大门:“这里做一面月季花墙好不好?”
叶开这时候反应过来不对劲,怔怔地问:“你真要买?”
销售听完,脸都绿了。
陈又涵揽过他的肩膀,对售楼小姐绅士地说:“抱歉,请暂留步。”脚步顺着庭院中的碎石小径走向楼内。
“这里的设计稿我记得很清楚,一共是四十六稿,以色列的设计事务所,跟歌剧院是同一个主创团队。设计师是个犹太老头,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hudson,他脾气很怪,我脾气也不太好,合作一年都互相被折磨疯。他说vic,你简直比宁市市政府还难缠。”
陈又涵为他推开玻璃门,入户玄关空间感很妙,感觉像走进了一个艺术空间。
“为了说服他,我说,”陈又涵回头看了叶开一眼,“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房子。我希望我和我的太太每天清晨可以在海风和阳光中醒来,她会穿着我的衬衫为我榨鲜橙汁,我会为她现烤出的切片面包抹上果酱,在阳台上吃早餐的时候,阳光会和花香一起融合。我希望这个空间永远保留一份新鲜和美的余地,任何时候,当我的太太对生活有了突发奇想,她都能在这里满足期待。”
脚步顺着环形白色阶梯缓步而上,所有空间都通透极了,阳光在哪里都不要钱,但在这里却成了最昂贵最令人心动的装饰。
“冬天的时候,虽然宁市不冷,但我们依然会在壁炉前一起喝酒看书。植物要充满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因为我太太可能会喜欢亲自种一些花草和果木。泳池一定要有,要在能看到日落的方向。”
二楼阳台门推开,十米长的无边泳池在微风中荡漾。
“Hudson对他的最终稿很自信,他说vic,我相信你看完我的方案后会恨不得第二天就步入婚姻。”陈又涵笑了笑,“距离他说这句话已经过去了将近八年,八年里我很少来,无论怎么努力,都很难描摹出它未来主人应该有的模样。宝宝,”陈又涵垂眸凝视叶开,“陈太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叶开怔怔的:“你——你要搬家?”
陈又涵低头失笑:“我有很多房子,只有这里预留了八年。其实当时是为了说服Hudson,你知道他们老外很吃这一套,尤其是当你愿意为他的空间赋予一种期待和婚姻的美感,他就会为你这个故事买单。编着编着就认真了起来。我这样的人说结婚是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为了忽悠他,只有我知道,我把我自己都忽悠了进去。我不搬家——宝宝,”
他的眼神几乎让叶开失去呼吸,语句低柔在海风中,“——我是在求婚。”
天鹅绒珠宝盒在他掌心打开,一枚铂金色男士满钻戒圈躺在中心。
没有单膝跪下,没有鲜花,没有蜡烛,没有烟火,没有任何矫揉造作和预谋的痕迹。陈又涵只是很近地站在叶开身前,温柔地说:“蓝宝石很漂亮,但它只能戴在食指。我希望能成为你戴在无名指——连着心脏的那个人。几百年过去,它最荣耀的时候是在皇室,最美丽的时候却是在现在——如果你愿意接受它的话。”
叶开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心口酸胀得像月下潮汐。
“它和蓝宝石是一起的,蓝宝石主钻,它是陪钻。很难找,那顶皇冠的上一任主人,就像你说的,是天长地久的好运和幸福。”陈又涵轻声哄,“可不可以,给我一个陪你天长地久的机会?”
一切美的光线都在此刻飞速褪色,感官也只剩下苍白,叶开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轻,他抬眸看陈又涵,目光也很轻,几乎像是怕打碎什么。
“又涵哥哥。”声音更轻,像梦呓。
“嗯。”陈又涵应他。
“是真的吗?”叶开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理智丢失,全凭内心的本能问出口:“……真的有人可以获得所有的幸运和眷顾。”眼眶蓦然便是一热。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和陈又涵好好地站在这里,听他说出口这些话,拿出这枚失而复得的戒指?
他的一切都是侥幸,侥幸过天了,成了巨大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