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男的也能哭的,这不丢脸。要不要听故事?”林晓禾放下手中的书,殷勤地看向黎奉先。
那亲切的样子,黎奉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而且,他心里其实十分想听,于是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点了点头。
“从前,有个叫阿城的小男孩,他的父亲给他做了一把小弓箭,他可喜欢了,出去玩的时候,总不忘记带上。小弓箭做的特别好,县令的小儿子姜荣也喜欢,他就要阿城把小弓箭给他,阿城不愿意,于是姜荣就把小弓箭抢走了。”林晓禾轻声细语,语抑扬顿挫,还会带上不同的表情,尽量让五岁的黎奉先能听懂。
黎奉先听到这里,皱着小脸,说“这怎么可以。”
“阿城的父亲刚好路过,看见姜荣把阿城的小弓箭抢走了,而阿城呢,根本抢不回来,就哭起来了。阿城的父亲于是从姜荣的手中,把小弓箭拿了回来。”
“这才对,要抢回来,男孩子,只会哭怎么行。”黎奉先扬起了脸,好像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不会哭,一定会自己把小弓箭抢回来。
林晓禾没有评论他说的对还是错,继续讲故事“姜荣哪抢得过阿城的父亲呢,他就回家告诉了他的父亲。奉先,你可知道县令是什么?”
“知道,是官,管百姓的官。”黎奉先笃定地回答,然后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叫他奉先,这是他的名字。
“姜县令听到儿子被欺负了,十分生气,于是他就找了个罪名,将阿城一家抓了起来,把阿城的父亲流放去了别的地方。”
黎奉先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后面竟然是这样。
林晓禾继续把故事讲下去“从此,阿城和他的父亲就分隔两地。阿城和他的父亲,每次想起亲人,就会哭。他们都是男的,能哭吗?当然是可以的,所以有句话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五岁的黎奉先不知道林晓禾是胡诌了一个重点跑偏的故事,听起来就觉得哭不哭好像不那么重要。
林晓禾笑着问“你觉得这故事怎么样?”
“县令怎么能处罚阿城的父亲?小弓箭本来就是阿城的,可以拿回去呀。”黎奉先百思不得其解。
林晓禾想了想,才道“因为县令想让他的孩子得到想要的东西。”
“这样做不对。”黎奉先在别庄虽然没有正式启蒙,但是从别庄的人日常行事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对错观。
林晓禾觉得这值得肯定。
“可他能做到,他是县令。”
黎奉先只觉得不能这么做,可不懂,县令就要这么做,又能如何?
“因为他有权,而且在那里能只手遮天,没有人管他,所以他能随意处置别人。”林晓禾收起了笑容,一字一顿地告诉黎奉先,“没有人管的地方,就容易出现这样胡作非为之人。”
“你说得很对,县令这么做是错的,但仅仅凭县令一个人的善恶观,很难保证他会选择对的还是错的来做。”
黎奉先愣住了,他好像有点懂,又好像不是很懂。
“来。”林晓禾冲黎奉先招了招手,示意他到她身边去。
刚才讲的故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黎奉先没有抗拒,马上从床上下来,啪嗒啪嗒地跑到林晓禾的身边。
林晓禾拿出纸笔,在纸上画了一个金字塔的形状,而后分了几层。
“朝廷就像这样,最下面呢,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县令管着下面的百姓。再往上,就是郡守管着县令,不让他们胡作非为。”林晓禾在顶端上画了个圈,“到了这里,这就是圣上管着朝廷重臣。”
黎奉先认真地听着。
“这一层层的关系,只要有一层玩忽职守,不好好管事,下面的官员就会肆意妄为,最终会出现阿城父亲的事。”林晓禾再度将笔尖放在最顶部,“因此,坐在这里的人至关重要,他若贤明,就会将朝廷重臣管好,同样的,他管好的人,也会把下层的官员管好。”
黎奉先好像听懂了“那阿城家那的县令是没人管吗?”
“那说明,这里出了问题。”林晓禾轻点着顶端,“古来有贤明的君主,才会有国泰民安,才会有安居乐业。”
站在一旁的云雁,听着林晓禾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只觉得十分心惊,同时,她又很疑惑,五岁的小殿下,能听明白这些吗?
黎奉先没有让林晓禾失望,他说“那如果不是贤明的君主,就管不好自己,更管不好下面的人了。”
“对,所以这里很重要。”林晓禾在顶端重重地圈了几下。
黎奉先趴在桌上看林晓禾画的地方。
“小殿下。”林晓禾的话惹得黎奉先抬起了头,看向她。
他眨巴了眼睛,这才确定林晓禾叫的是他。
“不知道别人跟你说了多少,这次就由我说清楚吧。”
这番话,是他们一同商议过的,考虑了各个方面,确保没有纰漏,没一步都能提供切实的证据,让黎奉先的身份毫无破绽。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在黎奉先的心里,就只能认定这一种真相。
他就是先废太子的曾孙,皇室中人,最有资格坐上皇位之人。
“先太子因四皇子的巫蛊之祸陷害,被废黜。先太子妃临产时,托付司天监的观大人将孩子救了出去,观大人途径长留村,将太子之子托付给了长留村的一对夫妇,那个孩子,就是你的祖父。”
“你本应姓黎,名奉先。若不是他人陷害,皇位该是你祖父的……”
黎奉先还没有当皇帝的概念,心里自然也不存在生气的情绪,只是道“我从没有见过我祖父,我也不知道我父母长什么样。”
被带回别庄的时候,黎奉先还不到两岁,以前的事根本都不记得,要不是别庄的人会告诉他,他的父母另有其人,他是他的父母托付给周家军的人,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不是别庄的人。
“我带你回去,就是要你坐上皇位。”林晓禾没有丝毫隐瞒,“小殿下,刚才你也看见了图,只有身处最上面的人正直,下面的人才会正直。而我相信,小殿下能成为正直的人,不会让别人做错事。”
黎奉先哪里想到这是林晓禾给他画的饼,以他的年纪,即便坐在皇位上,也没法做出任何决策,离他能独当一面管事的时间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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