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起了争执推搡了几下,屋子这才乱了。”
苏凤章却冷笑道:“推搡到了他床上,把他床头的书都弄乱了吗?”
众人都笑了,去查看过现场的捕快也说道:“林长青枕头边的书确实是乱了,不过都是一些书,我们也没发现到底少了什么东西。”
“再者,大家请看这块砚台,方才大家怀疑凶器是砚台,但屋中四个人的砚台却都在,这砚台瓜肤而縠理,金声而玉德,乃是歙砚中的精品,绝不是长青能有的东西。”
“唯有一个可能,这歙砚是穆围带过去的,除夕之夜,你要劝说长青回乡为何要带上名贵的砚台,最后还用这砚台杀了人?”
“若是我没有猜错,事实与你方才所说的恰恰相反,你并不是来劝说长青回乡,而是有求于他,知道他喜欢歙砚才特意带上,想要以此让他帮忙!”
“你不回答也可以,还请大人再派人搜查穆家,他既然不惜杀人也要拿走那样东西,肯定不会随意丢弃,必定是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你翻找长青的书,想必那样东西定是与书有关,是书稿,还是绝本?”
陆县丞的脸上都掩不住厌恶,怒道:“来人,去把穆家所有书册都搬过来。”
“给我继续打,不说实话就打死不论!”
听见这话,原本还死撑着不说的穆围整个人喷出一口血,嘶哑的喊道:“不用去了,我说,我都说。”
陆县丞示意衙役暂停刑罚,穆围依旧保持着受刑的姿势,泪水横流,也不知道是终于后悔了,还是害怕。
“林长青以前确实是我的书童,但谁知道他只是旁听,读书的天赋却远胜于我,他父亲早逝,母亲体弱多病,哪里能拿出钱财来科考?”
“但族中有一位叔叔看重他的天赋,愿意出钱资助他。”
“你们以为他为何要资助长青,那是跟他那寡妇娘有一腿,这婊子倒是也有几分骨气,生怕拖累了儿子投河死了,不然的话有这么一个亲娘,林长青连贡院的大门都走不进。”
“明明我才是少爷,他不过是一个陪读而已,先生夸他,同窗夸他,所有人都觉得他比我出色,呵,他却不想想若不是我家,他哪里能识字,哪里能读书?”
“他不但不感激我,反倒是处处敌视我,陷害我!”
“等到院试的时候,他一举高中,我却落了榜,好不容易进了县学也处处被人嘲笑,童生身份被人看不起,若不是他不肯帮我,我怎么可能连秀才都考不中?”
陆县丞给气笑了:“你要他帮你舞弊!”
“是我给了他机会,他难道不该为我做牛做马吗?”
穆围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反倒是不再孤寂,继续说道:“在县学那时候,每次看见他形单影只,穿着落魄,每天只能啃冷馒头过日子,我心里头那叫一个高兴。”
“他活该的,若是他愿意帮我,难道穆家还能亏待他。”
“只是我没想到,他这般鲜廉寡耻之人,居然也会有朋友,也许是一丘之貉。”
苏凤章都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厚颜无耻颠倒是非。”
陆县丞也喝道:“说正题,是不是还想要挨板子?”
穆围这才继续说道:“我瞧见他教苏凤章作诗,短短几个月进展神速,便有些动心,想要跟他一起学习。”
“偏偏他却不肯教我,宁愿帮一个外人也不想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苏凤章有什么说不得的勾当,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喜欢苏凤章那张好脸。”
“你别血口喷人,我也曾跟随林秀才一起学作诗,不过是太苦太累没能坚持罢了,他不愿意教你,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有多面目可憎惹人生厌!”刘雄骂道。
“再给我打,这时候还要攀扯他人,真是死性不改!”陆县丞喝道。
孙主簿也质问道:“是不是因为他不愿意教你,所以你心怀怨恨才痛下杀手?”
穆围忽然大笑起来,猖狂的笑声之中,他吟出一句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外头的读书人一听,忍不住跟着念了一遍,即使是刘雄也惊讶说道:“这穆围什么时候有这种诗才了?不,不对,这不是他自己做的诗。”
穆围却狂笑着问道:“这首诗是不是很好,能不能千古传唱,值不值得一块歙砚?”
“一块歙砚值得百两白银,林长青不是一直想要吗,时不时就去书斋只为了偷看一眼,我用这块上好的歙砚换他短短一首诗,这样合算的买卖他为何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