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了七千,卖得竟出奇的快。
剩下的却无人问津。她在四家画廊都有寄卖,因为长期卖不出去,前阵子都将她的画退了回来。这是最后一家,她学生时期长逛,就在H大附近,老板和许教授相熟,多给她延长一个月。
但今天,还是被退回来了。
方璃是亲自过去拿的。
也没有跟许教授说。这几年,从比赛到毕业创作,再到毕业后帮她牵线画廊,参加双年展,已经带她许多了。她很感激教授,但有些事情,还是得一个人来。
午后画廊也就一两个人,她去老板办公室抱起画,面上也没说什么,很快离开。心里却失望低沉,出门时还差点撞到一个人,像个狼狈不堪的逃兵。
方璃越想越闷。
原本想继续画完手上这幅,可因为这件事情,整个人都恹恹起来。坐在画架前,烦躁莫名。松节油的味道熏得头痛,攥着画笔慢慢静下心。
这幅也是静物,和过去卖出的那张类似——随之时间流淌,她也渐渐妥协。
梦想和追求都是虚的。
她现在心浮气躁,急需被人认可。
画笔蘸了颜料。
一笔两笔三笔,小雏菊花瓣规整中又加了点散,笔触甜美,还有点缀的满天星……清透的玻璃瓶,柔和的微微模糊的光线。
凝神静气,对的,她可以的。
脑海却回忆起老板说的话——
“咱们这卖的画,不是挂在新房里,就是挂在酒店里,图个兴致。你自己想想,中产阶级,中年男女,喜欢什么样的。”
“不要什么想法,没人看得懂。干净,清新一点。博斯查尔特那种知道吗?精细,工艺,漂亮。你一小姑娘,不是应该很擅长画这些吗?”
“不要那么灰,亮,亮一点。”
……
为了更好的光影效果。画室挂了厚重天鹅绒窗帘,把自然光尽数挡在窗外。顶灯是冷光源,衬得射灯光线愈发刺眼。看久了,视线有些花。她摇摇头,手插进头发里,拨到脑后。眯了眯眼,还是眼花,胃里隐隐作痛,漫上一种深入骨髓的饥饿感。
居然能饿到头晕眼花。
方璃放下画笔,撑着走到厨房,冰箱里只有几块冷硬的切片面包。她也懒得加热,囫囵几口吞进去,干硬无味。
转身出门,看着没有开灯的客厅,空荡,冰冷。
傍晚是最冷清的时候,落地窗窗外,群山之上,灰蓝色的天幕压抑窒闷,一轮弯月模模糊糊,更显伶仃空旷。
世界好安静。
再回到画室。
心里忽然升起绝望之感。倚在门口,看着画面。
画这种匠气的画,会不会越画越不好;可是不画成这样,一副都卖不出去。
那些卖不出去的,耗费心力的画静静地躺在家里,像冷宫里的美人。无人欣赏,无人喜欢,比她还寂寞。
好可怜。
方璃盘腿坐在木地板上,忽然很想找人说说话,可是又无人可以说。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烦躁地关上画室门,回到客厅,盯了一会座机,转开视线。
她不再是那个一遇见事情就想找他倾诉。如果他不回应,还能打一串日志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