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唱了几个月,风雨无阻。
不知道皇帝听烦了没有,但张幸娘已经唱到非常疲累了,人已经瘦了两圈,这活计当真是比以前四处搭棚子唱丧事还要累。
不仅身体累,就连心也跟着累!
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赵佳和附身了!
一日,张幸娘满身泥渍的从养心殿走出,唉声叹气的抹了抹脸上的污渍,往宫门而去。
台阶之下立着一个男子,一身玄黑色的朝服,笔挺的立在那里,官帽盖住了大半张脸,只望得见一双紧抿的唇。
张幸娘视而不见,脚步未停,依旧微弯着腰走了下去。
路过那男子之时,两人都似完全不认识一般,擦身而过。
只是,身后突然多了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沉稳又有张力。
一直到走出了宫门口,还跟着,张幸娘侧了侧眸,没有理会,转进了拐角。
直到走到自己家御赐宅子门前之时,张幸娘实在忍不住回身望了过去,身后的男子因为她突然停下的脚步,也十分从容的停了下来。
“你跟着老娘干什么?”张幸娘一改往日见到大官时那副狗腿谄媚的模样,冷声质问。
着玄黑色官服的男子抬起了头,目光如炬,硬声硬气的回道,“你来京城干什么?皇上日日召见你所为何事?”
张幸娘冷哼了一声,满脸鄙夷,没有理会他,转身拿出了钥匙开了门。
正欲关门之时,男子一把将门推了开去,一点也不客气的大步踏入,目光往四周扫了扫。
“章赫伦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皇上亲赐的宅子!你要是敢胡来,我必跟你鱼死网破!”张幸娘气的浑身颤抖,仍然拿出了浑身的泼辣劲,指着章赫伦的鼻子破口大骂。
“跟我鱼死网破?张幸娘,果真是戏子无情!当年可是你等不及,跟别的男人先生了野种!”章赫伦毫不示弱的怒骂道。
往日儒雅之士的风气霎时荡然无存!
“野种?”
张幸娘彻底被激怒,四下找了找,拿起了手边的扫帚直接就往章赫伦脸上招呼而去,眼里含着泪光,嘴里却怒骂道,“半点朱唇万人尝,怎堪配我这状无郎!可是你说的?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明日我定向皇上告你这卑鄙小人一状!”
“什么?!”章赫伦抬起手臂遮挡,却仍然被打得连连后退,心中又怕被屋外的人瞧见,只能空出一只手将身后的门关了起来。
这才一把抓住了那扫帚,拉了下来,双眼充血的大声斥道,“你这蠢妇!这话显然就不是我说的!我是先帝封的探花郎!不是状元郎!”
“……”张幸娘一愣,心头突突的跳着,脸色由红转白,握着扫帚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
“真不是你说的?”她狐疑的问了一句,心中不免猜测他是不是怕她在皇上面前告他的状而故意说谎来骗她的?
章赫伦伸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沉着脸,硬声道,“我是探花郎还是状元郎还能骗你不成?你出门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他挑眉看了一眼张幸娘,转过了身,把头上的官帽摘下,拍了拍上面脏污的灰尘,缓了语气,又道,“我当年没有考中,在尚京三年后重考才中了探花郎!分明是你负我在先,如今怎么还能倒打一靶?”
张幸娘无言以对,头晕目眩的晃了晃神,浑身冷汗涔涔,她面色灰白的回身走回了厅堂里,瘫坐在了椅子上。
仿佛浑身上下的一股气没有了。
须臾间,热泪盈眶,一颗一颗豆大的眼泪滚落而下,脸上已经干了的泥渍浸了泪,颜色更深了。
十几年了,恨了十几年,到头来竟是误会一场?
透过眼底的水雾,一双黑色短靴映入眼帘,张幸娘略微收了泪,微一挑眉,叹道,“章大人安心回去吧!皇上找我只是听戏,我更加不会在皇上面前提起你的!”
“……”
过了一会,那人还没走。
张幸娘抬眸看过去,皱眉斥道,“你怎么还不走?”
章赫伦四下看了看,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怎么一个人住这?你那野男人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