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麒只觉得背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依旧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他要是真的相信了皇帝的话,估计也活不长久了。
果然见他如此拘礼,皇帝不但不生气,眼中反倒是充满了笑意。不愧是自己看中的探花郎,是个好孩子,即使受到器重也不会一下子轻了骨头,胜在进退有度,对皇家充满了尊敬之心。
等他行了礼,皇帝才笑着说道:“每次都是这般多礼,来人,赐座。”
贺文麒这下倒是不推脱,在旁边的小矮凳上坐了下来,这才发现皇帝居然在御花园里头写字,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皇帝见他注意到,笑着说道:“朕虽没有中过状元,这字还算不错吧。”
贺文麒见他这一日似乎心情不错,便笑着说道:“皇上的字自有一番风度,天下谁人不知,皇上一副字也是千金难求,可惜那么多人仰慕皇上的字,却不如微臣幸运,连看一眼都求而不得。”
皇帝喜欢贺文麒在身边伺候,除了他长得好之外,就是因为这个人知情知趣,说话虽然处处讨好自己,却丝毫不显,听着也让人觉得开心。由此,皇帝索性一笔而就,画完了一副草书,才笑着说道:“既然文麒这般仰慕朕的文采,这幅字变赐予你吧。”
贺文麒连忙起身谢恩,接过那副字左看右看,看着倒像是真心喜爱的,皇帝也被她逗得开心,忍不住说道:“你啊,这般年纪了还跟孩子似的,真不知道这个探花郎是怎么考出来的。”
贺文麒却笑着说道:“若不是皇上恩赐,微臣也担不起这个功名。”
皇帝听了这话倒是微微一愣,随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倒是实诚,只可惜这句话,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的。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偏偏就有那起子小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贺文麒只是低着头,只当做没有听见这些话,皇帝意有所指,却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只是顺着他的视线,却能看见皇帝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他忽然想到,方才皇帝写草书的时候,手掌也在发颤,稳了好久才下笔,似乎文字,也比以前缩小了许多。
贺文麒心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却不敢露出分毫,皇帝发泄了几句,也知道这话跟眼前的人说了无用,见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是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先退下吧。”
贺文麒连忙跪退,等走到御花园外头,回头才看见皇帝的身影缓缓起身,走路的时候带着一种奇怪的冻结感觉,他微微皱眉,心中一惊有了猜测。若是猜测是真的,安稳了不到十年的历朝,恐怕又要乱了,贺文麒皱紧了眉头,心中闪过万千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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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弹劾
静止性震颤、肌肉僵直、步态和姿势障碍以及运动迟缓。起动缓慢,冻结、小步、慌张步态,自发动作减少,写字过小、坐位起立困难、发音困难、构音障碍和吞咽困难……这些都是帕金森综合症的症状,贺文麒在脑袋里头过了一遍帕金森的厉害之处,却不能断定老皇帝是不是得了这个病。
即使是在现代,帕金森也是不治之症,若放到古代的话,自然也是无药可医。理论上而言,得了这种病也能再活上许多年,但这个是建立在,病人身体至少是健康的基础上。老皇帝虽然如今看着气色不错,但要知道,当年太子会谋反,就是因为他这个老爹一直重病却不死,可见老皇帝的底子薄,不过是好汤好药养着才有现在的状况。
贺文麒叹了口气,他现在却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皇帝得了这种病症,不过看着有些相似罢了,再有一个皇帝的年纪确实也大了。但若是他真的猜中了,恐怕皇帝心中自己也知道一些情况,也怪不得他这么心急的为太子铺路。
有了这个猜想,平日里被皇帝召见的时候,贺文麒便多留了个心,越看越是觉得相似,他上辈子的时候曾经为一个帕金森综合症的病人打过官司,为此对此专门研究了一番,一些细节处便看得出来。
这个年代,恐怕只有针灸那些办法,对老皇帝的症状还有几分纾解的作用,即使在外臣面前稍微收敛了一些脾气,但老皇帝的喜怒无常却更加明显了,其中最直白的表现就是,如今乾清宫的大殿之内,轻易听不见任何的身影,陆陆续续被抬出去的宫女太监,足以证明这一点。
等病症到了中晚期,病人很可能因为便秘,睡眠障碍,记忆力减退等造成脾气更加暴躁,尤其是老皇帝这般的人,一辈子骄傲自大,越是不能控制自己越是恐惧害怕,外加上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儿子在身边,心中的愤怒只能发泄在这些无辜的太监宫女身上。
贺文麒几乎确定下来,暗暗想着要把消息递给朱成皓,却又明白,如今自己看似被皇帝信任,若是贸然有动作,别人直接捅到了圣上面前,恐怕对朱成皓只有坏处。
这绝对不是他想太多,随着皇帝一次次召见,他更加不敢行止有任何的差错,甚至有时候前一日在某家茶肆多停留了一会儿,隔天就能听见那些翰林们的打趣,似乎他的一举一动无数人关注着。
贺文麒正想着如果神不知鬼不觉的告诉朱成皓这个消息,让他别一点准备都没有,到时候吃了大亏,却再一次被宣旨的太监带到了殿内,这次一路上无需问话,他也知道皇帝的心情肯定不好,这位太监也算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如今衣服上也被墨染黑了大片,除了皇帝,即使是那几位皇子也是不敢的。
贺文麒额头冒汗,生怕自己也撞到枪口上,随着那大太监到了门口,只好收敛了神色走了进去,端端正正的行了礼,势必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来。
这一次,皇帝没有多余的话,反倒是让他一直跪在那儿,一言不发。
贺文麒忍不住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做出什么让皇帝猜忌的事情来,但这段时间,为了让老皇帝放心,他连学无涯那边都不敢走,生怕引人注目,根本朝臣更是少有来往,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让皇帝猜忌的。伴君如伴虎,他深知这个道理,更加明白,作为天子近臣的自己,若是出事的话,第一个受罪的定是李氏。
皇帝似乎忘记了贺文麒的存在,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奏折,半晌才看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下,似乎没有半点不甘愿的人,才慢慢叹了口气,淡淡说道:“起来吧,来人,赐座。”
贺文麒心中微微一松,听皇帝的口气,至少得罪他的人不是自己。
老皇帝慢慢放下奏折,发现自己的手再一次微微的抖动起来,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放进袖子,才抬头问道:“听闻贺卿家幼年丧父,家中只有一个寡母。”
贺文麒只是低头说道:“是,微臣是遗腹子,多亏慈母精心教导,才有微臣今日。”
老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道:“当年你们孤儿寡母,贺家宗族不但不扶持补贴,反倒是欺上门去,这些年来,你可曾怨恨过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