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让的视线微眯地落在沈华亭的身上,眼神随之清冷了好几分。
他还是没忍住迈着俊逸的步伐走上来,几步外抬眼看着林舒,眼神又柔和下来。
“舒儿妹妹。”顾清让掠了一眼沈华亭,看回林舒,“不论此人对你说了什么都不可信。你放心,待风头过去,我会让父亲想法将你从内廷接出来。”
沈华亭居高临下地打量顾清让,见顾清让出神地看着林舒,眼神当真是柔肠百转,情意绵绵。
他那眸子不着痕迹地淡漠了下来,微微前倾了身子,不由讽刺道:“凭你父亲一个户部右侍郎?难道顾公子不知,如今内廷大权都掌在本太傅的手里?”
顾清让暗里捏拳,面上神情未变,只眼里含着一丝轻微的鄙屑,偏偏沈华亭眼尖,一眼便瞧见了。
顾清让扬着下颌,言语冰冷:“你与右相之贼纵然手掌大权,朝廷也还是姓赵,不姓沈,也不姓杨!”
沈华亭直起身,好整以暇的笑了,“那本官倒要好生看看,你顾公子能否从我手上把人要走?”
顾清让正视着他,“太傅也别得意太早。”
沈华亭笑意寒凉,“早吗?”
“你——”
若他一个三品大员家的儿子,无半分清高脊骨,沈华亭还觉着没意思。
顾公子吗?他记着了。
他要看看,这位顾公子他日面临林家同样境地之时,还能自命清高多久?
林舒兀自地沉浸在记忆里,上一世她没见到父亲流配的场面,自然也没有顾清让来对她说这一番话,但他确是捎过信给她。
可后来,林舒并未等来顾家的帮助。她不知是他的父亲顾万堂不肯,还是另有原因。
她仔细想了一想,没有沈华亭,也还有杨嵩,面对杨家的压力,大概顾家最后也在忌惮中妥协了吧。
她看着过去不算心仪,但也好感过的顾清让,心境说不清地生了改变。
“顾大哥,林舒不止有自己,还有家人,断不会只顾自己逃生。你与顾伯伯不必为了我们冒险,以免引火烧身。”念着两家旧情,她还是没把话说绝,但婉拒之意已显,“两家交情,至此为止。”
顾清让怔了一下。
他想说什么,又看了眼沈华亭,想了想,只当林舒是违心之词。这奸贼,他怎可眼看舒儿妹妹受他胁迫玷辱?
顾清让扫了一眼沈华亭前后簇拥着的锦衣卫,当街忍下来。
他必会将她救出内廷!
沈华亭看着顾清让转身回了群臣之中,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档案记载,林顾两家交好,顾家有意与林家结亲,顾清让欲娶林舒?
“林姑娘喜欢这种人?”他低沉地笑了两下。
林舒没听清这句,茫然怔了下。
街侧,酒楼上。
杨嵩找了一个极好的位置,视野开阔,可看见整条街面。桌上温着酒,摆满果子糕点,厢房里烧着不少盆银丝炭。好几个奴才给他捶肩拿背,怀里还拥着两个姿色美艳的女子,正往他的嘴里倒酒,玉壶一倾,酒水便顺着敞开的衣襟,一直淌下来,女子低头吃了个干净,逗得杨嵩在她脸上狠亲了一口。
“爷就稀罕你这样。”杨嵩捏起那女子下巴,“够荡。”
“公子爷~”
女子娇笑连连。
杨嵩一面好整以暇地看着街面上的长戏。可当林舒从沈华亭的车马上走出来,杨嵩的眼神忽地一阴,将怀里女子一把拉开,“滚!”
他眯起细长阴狠的双眼,瞥着辕车上绝美身影,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林舒的名字,“林、舒——”
“公子爷,您息怒!”
奴才瞬间跪了一地。
杨嵩摔了酒壶,狠掐起一个女子的下巴,当心口给了她一脚,“贱女人!”
杨嵩怒火上涌,林舒一身华服与沈华亭一起出现,任凭是谁都要怀疑。
她是他的女人,沈华亭也别想插手!
沈华亭抬抬眼,隔着雪街望过来,皱皱眉——这个距离分明是听不见也瞧不清的,可他仿佛看清了也听清了里头正在生什么。
沈华亭想起林舒所说短寿十年的话。
忽然觉得,杨嵩这畜生。
他很乐见他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