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面色露出点尴尬,她不是没这么想过,她仔细地去看他的神情。
“太皇太后过虑了。臣对那个位子没兴趣。更没兴趣当个摄政王。”
太皇太后神情顿了顿,眉心蹙在了一起,忧心忡忡的道:“右相对朝堂虎视眈眈,哀家是担心,朱笔披阅的权力会落到他的手上。你如今又让他儿子……当上如此重要朝官。岂非是助长了右相府的势力?”
“还有清流。”她神情闪烁了一下,“上京兵权过半都还掌在右相的手里。祯儿想要位稳,清流动不得。先前林家之事,哀家以为是右相所为。”
“可、”太皇太后又朝沈华亭仔细望来,“顾家倒戈,清流势必内讧。哀家还听闻,这两日,锦衣卫拿了三家清流……”
“太傅当知,错一步,满盘皆输?”太皇太后一字一句道。
沈华亭的手指在翠玉酒壶上韵次的敲了几下,眉间显露不耐。停下来。
太皇太后缓缓坐正:“你当初说过,十年。祯儿十六岁。一切当是最好的时机。”
沈华亭忽然站起身,太皇太后脸色一白,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头,微微一握,太皇太后身体僵住。
他立在她的身后,低沉的笑了一声:“臣嫌慢了。不愿再多等两年。”
太皇太后神情落下来。
“怎么太皇太后对臣如此没有信心?让臣替太皇太后早早的除掉了杨家这株盘踞上京的遮天大树,臣也清理掉那些烂了根的清流,还咱们的幼帝一个安稳社稷。”
他收了手,走回坐前,“难道太皇太后不该高兴?”
太皇太后稳着一口气。神情说不出的复杂。忽地唤他:“……阿行。”
沈华亭眼里瞬间染上深不见底的寒凉与冷郁。
太皇太后心口一窒。
“十数年前,我便等着这一日。岂会让自己功亏一篑?”他的手指往桌面一支烛台递去,掌心覆着那团火,“倒是太皇太后,今夜行径莽撞。怕是太皇太后还不知,这楼子里外都是右相的眼线。”
“老东西可是巴不得太皇太后落一丝机会留给他。没了太皇太后垂帘,他便有了摄政的名头。”
见他握着那团火焰,丝毫不知疼的样子,唇角噙着渗人心髓的冷郁,太皇太后吃惊地瞪大了眼,喊道:“你做什么?!”
沈华亭欣赏着那缕焰火,在他的股掌之间,缓缓让他掐灭。
太皇太后怵了半晌,脸色逐渐白,眼神里露出些许的灰败,庄重威严的双肩细微地耸下来。
她呢喃道:“哀家、哀家……”
她闭了闭眼,声音沉:“哀家得了病。不治之症。太医说是哀家时日无多了。哀家……才乱了方寸。”
她端着酒杯,又慢慢干了。
温酒入喉,甚是苦涩。
“阿行。你可能替哀家,护着祯儿?哀家……死了,祯儿身边便一个人也没了。”
林舒悄声藏在床幔后听着他们对话,渐渐的她挺直了脊背。
阿行。——是他的小名?
她怔怔地望向沈华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