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林舒的肚子咕噜地叫起来。
林舒捂着肚腹,流露出一丝的不好意思。她望着火堆,软软的轻笑:“好饿啦,还要多久才好啊?”
沈华亭将地瓜拿棍子拨出来,慢条斯理地捏了捏软硬,林舒望着地上几个排排放好的烤地瓜,主动伸出手。
沈华亭开口:“小心烫。”
林舒没碰着,便被他打开了手。待地瓜稍许放凉一些,他拿帕子包了一只最软的,剥了薄薄的外皮,才让她拿着吃。
地瓜还是有些许烫,林舒左手倒右手,倒了几下,热乎乎的地瓜捧在手里,在这天寒地冷的地方,便似一股融入身体的暖流。
她开始咬了一口,烤熟的地瓜香甜软糯,立时让她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
沈华亭望着她纤纤细细的十根手指,捏着烤地瓜一点点往嘴里送,她的指甲未染丹蔻,透着淡淡的粉红,薄薄的又莹又亮。
他又望着她咬一口地瓜时,露出的洁白整齐的贝齿。
她说杨嵩因她刮花了他的脸,而将她的指甲了出来;未免她咬舌自尽,又拔掉了她的牙齿。
沈华亭掌着诏狱,掌着这人间最酷吏的刑牢,拔掉犯人的指甲和牙齿,不过是诏狱里最轻的手段。
可,也是最折磨人心的手段。
十指连心之痛,往往还未进行下一步,许多犯人便顶不住招了,拔齿更是令人痛不欲生。沈华亭亲手拔下的甲和齿并不少,他知晓那是怎样的痛楚。
即便活下来,也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是刻入骨髓的烙印。
沈华亭细细想来,这一两月的时间里,林舒所表露出来的恐惧,也不过是她上一世经历的一半。
她将另一半藏起,恐怕只有在无人瞥见的时候,才会独自舔舐伤口。为的不过是让家人安心。
沈华亭思绪微顿。
他瞧着林舒小口小口吃完了手里的烤地瓜,姿势也依旧优雅的样子,开口道:“以后在本官面前,爱妾无须隐藏自己故作坚强。”
林舒怔怔地望向沈华亭。
“在本官心里,爱妾已经足够坚韧勇敢。”沈华亭握着林舒的手,拇指在薄薄一片的指甲上,轻拢慢捻地揉,“余下的脆弱,让本官来替你担。”
林舒心头一酸,瞬间泪涌上来,他看透了她,是吗?
看透她的伪装。
看透她的故作坚强。
杨嵩对她做下的欺凌,她哪敢全都告诉家人,告诉满月他们,她连自己回想一下都恐惧万分。
那些身处黑暗中袭来的惧骇,又岂止是囚禁那么简单,而是许许多个日夜里所受的折磨。
那日,她被阿南扔在诏狱的密道之中,听着从诏狱传来的惨叫声,她才疯了般奔跑。
林舒垂下眼眸,出神地凝望着火堆,她缓缓的道:“太傅说我坚强,其实,是我没有再经历一次的勇气。所以才会铤而走险,去搏一个不一样的命运。”
“若是命运不仁慈,又让我落到杨嵩的手里,我未必还能撑得下去。”林舒抬眸,红着眼,柔柔的一笑,“好在我赌赢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