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虽翊王交代底下人细查,可因着他自己不能分心照管,刑部的人便偷懒,搪塞。况且此次那杀手确实是因刑罚过重而死,只不过是周邈埋在刑部的人背后收买,让行刑之人下重手,所以他们从别处确实没查到什么。
后头翊王要办那两个行刑之人,刑部侍郎站出来了,直言翊王对刑部审案干预过多,从来刑罚过重至犯人死亡的事儿并不少,翊王前些日子才因私自审人被圣上当朝训斥,如今还要因着这小小过失查刑部的人,似乎太不把刑部放在眼里。
如此,翊王不敢再得寸进尺了,此事只有作罢。
那边厢,雍州私藏铁器的案子在翊王的一手策划下,火已经渐渐烧到祁王身上了,朝中许多原先效忠祁王的,已经在想后路了。宋书明也不例外,他现在因自己的主子将失势,家里的妻妾又闹得鸡犬不宁,已在丽春院宿了三日,彻夜饮酒作乐。
宋书明他爹也跟着焦头烂额,知道自己这儿子靠不住,那所谓靠山更靠不住。
祁王自从南下湘州赈灾那回险些引起东南动乱,圣上便不如原先器重他,近来似乎背后有一双手在推他入深渊,他提拔的那些官员受贿的案子是一件接一件,如今朝堂上祁王一党人人自危,本想暂且蛰伏,谁知又闹出私藏铁器案,此案关系重大,一旦坐实,祁王便废了,圣上疑心病重,绝不会再用他。
所以,休沐那一日,宋侯爷冒着冬月的凛冽寒风,来江家同江鹤年叙旧了。
江鹤年的书房里烧着地龙,屋里暖意融融,宋侯爷解了镶白貂毛灰鼠皮披风,在罗汉榻上坐了,而后接过奴婢端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顿时那暖意直通肺腑,他狠吸了一口气道“来这儿便好了,同样是烧地龙,怎么我觉着我府里仍是冷的彻骨,你这书房里却温暖如春?”
“想是你那府邸太大,你身边的贴心人又不多,便觉着冷清,”江鹤年笑道。
宋侯爷指着江鹤年,笑道“知我莫若鹤年也!”
江鹤年也跟着笑起来。
其实自从现宋书明与江卿如在法华寺后山的苟且,两家便少了往来,江鹤年与他的情谊虽然仍深厚,但中间到底隔着许多。
江鹤年感叹了一回,问道“你今儿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宋侯爷放下茶盏,摇着头道“鹤年,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你也知道,祁王已经是秋后蚂蚱了,清算完了他,便该轮着我们这些跟着他的人,我不能让偌大一个侯府败在我手里,鹤年兄你与晋王相熟,我便想着……”宋侯爷叹了声,没再说下去。
说到这份上,江鹤年也懂了,他连连颔道“你不必觉着尴尬,就该如此,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我也惟愿你好,只是……”江鹤年放下杯盏,自己先笑了,“说出来怕你笑话,朝中都认我是晋王的人,其实我与晋王并不相熟,甚至我从未在私下见过他,倒是卿月与晋王府走得近些,这事儿还得问她。”
宋侯爷不由感叹“卿月那孩子是个不可多得的,连皇上也盛赞她,当初若是能把她娶进门,我侯府也不至像如今这般处处鸡飞狗跳,”说着,二人又感叹了一番造化弄人,便差人去请江卿月了。
秋暝居中,周邈坐在榻上,上半身光着,左右各一个火盆围着他,把他的肌理分明的结识胸膛映照得通红,江卿月正在为他换药,她把旧绷带拆下,而后端起一个盛着青色药膏的小瓷碗,正专心致志为他伤痕上涂药。
这时,帘外传来时绿浓的禀报“小姐,老爷让您过去,说是侯爷过来了。”
江卿月淡淡嗯了声,“我这就来。”
“诶!”周邈喊住绿浓,道“宋书明可来了?”
“来通传的妈妈说只来了侯爷一个。”
江卿月忍不住嘴角弯弯,道“他来了又怎样,我还得出去见客?”说着便命绿浓去回话。
周邈道“他若来了,我便陪你一块儿去见。”
江卿月放下瓷碗,这便将裁好的白色绷带小心翼翼为他缠上,动作尽量轻柔,她道“你去做什么?你哪儿也不许去,好好在屋里待着,这药才上好,不许随意走动,也不许乱动,万一崩了,岂不浪费我一番心血。”
周邈笑了笑,“不敢浪费娘子的心血。”
江卿月最后在他后背打上一个蝴蝶结,而后将中衣给他,命他自己穿上,她则过去架子前盥手,一面叮嘱道“乘风今日应该能回来,待会儿过来了,你要好好赏赐他。”
周邈嗯了声,又问道“真不必我陪你去?万一那宋侯爷让你替他在晋王面前美言几句,你碍于情分,如何拒绝?”
江卿月拿起洁白的棉帕子擦了擦手,冷笑一声道“我自有道理,”说着便披上白狐披风,拿起镂空雕花银手炉揣在怀里,撩帘出了门。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着上辈子宋家的种种。
宋书明是个畜生,因着没娶得了她,后头便以“官复原职”为诱饵,诱惑温青伦将她送上他的床,那时他还是江卿如的丈夫,她的妹夫,多恶心,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她便恶心。
还有宋侯爷,他与她爹爹同窗多年的情谊,为何最后他会同他儿子一起,害得宋家家破人亡?她不明白!
所幸,这辈子,这一切都不会生了!
是她一步一步挖坑,亲手把他们推向深渊的,这回想让她把他们拉起来,做梦!
她只想把家破人亡的噩梦还给宋家,最好带着江卿如那个又蠢又坏的江家人一起下地狱!只是,还有一个绿绮,真是可惜。
绿绮跟了她许多年,上辈子和这辈子都受宋书明的蛊惑,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禀报给他,说起来是个吃里扒外的,况且当初她要嫁过去做妾时,江卿月也提醒了她,她仍执意嫁过去,那没法子了,一个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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