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临只听了个尾音,心就缓缓沉了下去。
窦寻放下电话,仿佛了了一段心事似的,心情不错地凑过来:“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徐西临没吭声,递给他一个眼神上了楼,窦寻见他脸色不对,不明所以地跟上去:“怎么了?”
徐西临上了楼,把屋门一关,手按在门板上,低头深吸了口气,用自己最平静的语气说:“你是不是拒了学校保研?”
窦寻短暂地一愣之后,立刻反应过来:“窦俊梁找你了?”
徐西临十分无奈,窦寻该敏锐的时候总是反应迟钝,不该敏锐的时候倒是明察秋毫。
窦寻像被撸了逆鳞的龙,一下火了,转身就走,徐西临一把堵住门:“你干什么去?”
窦寻:“你别管,我去找窦俊梁。”
徐西临:“然后呢,砸他家玻璃?”
窦寻暴跳如雷:“他凭什么找你,找得上你吗?轮得着他在我面前装老子吗?”
徐西临:“行了!”
窦寻胸口不住地起伏,去掰徐西临的手:“你让开!”
徐西临一把按住他的胸口,把他往后推了几步:“你什么时候能不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着!”
窦寻脸色难看极了。
徐西临一手背在身后,拇指狠狠地把其他手指的关节挨个掐了一遍。他压力太大了,像一个行将满溢的桶,一片树叶飘上去,都能让里面的情绪源源不断地洒出来。
指关节“嘎啦”响了一声,徐西临强行咽下了那口能把他噎死的气,靠在门上冲窦寻张开手,低声说:“咱们好好说事行吗?我爱你。”
窦寻一下从狂躁状态里镇定下来了,僵硬地站了一会,不情不愿地上前拍了一下徐西临的掌心:“窦俊梁还跟你说什么了?”
徐西临:“说有个教授看上你了,上赶着给你奖学金,你给推了。”
“扯淡,”窦寻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窦俊梁放什么屁你都信——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将来得当国家主席啊?”
徐西临苦笑了一下。
他们确实都对窦寻有更高的期许,期许他不是个“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伤仲永。他从小到大没有平凡过,到了现在强行让他回到平凡人的生活里,未免太残酷了。
“窦俊梁让我为你前途考虑,”徐西临努力想跟他沟通,“我考虑了,但是不能替你做主,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窦寻满不在乎地回答:“我打算转行。”
徐西临:“……”
窦俊梁说得对,跟这货说不明白。
徐西临压下去的火“蹭蹭”地往上冒:“你毕业论文都写完了,现在跟我说要转行?真不喜欢这专业,你早干什么去了?转专业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然后他看见窦寻的表情,发现窦寻认真地认为换个专业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窦寻一手插兜:“我认识一个选修课老师,本科学物理,硕士念了莎士比亚文学,博士转了国际贸易,现在在教商务英语……”
徐西临无可奈何地打断他:“真巧啊我也认识一个老师,光博士就念了仨,现在照样什么都不是,连个像样的职称都没混上,学校给他解决了户口就不管他了,天天穷得在外面接私活,有时候要自负路费,他连个打下手的研究生都不舍得带……豆馅儿,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窦寻转头瞥向窗外,不吭声了。
徐西临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要么听我的要么滚”的唯我独尊病又犯了,只好无奈地退了一步:“行吧,你要是真想转专业也行,就正经八百地去读,把你那荒唐的医托辞了。”
窦寻用肢体语言完成了他执拗的拒绝——我不。
“你想摆脱窦俊梁,我理解,不想用我,我……我也……”徐西临说到这有些伤心,心累得要命,“嫌国内没有奖学金、时间又长,我也同意,你可以出国申奖学金,四五年、顶多六七年……还能怎么样,到时候是你秦香莲了还是我陈世美了?条条大路,为什么你非要往不靠谱的死胡同里钻?”
徐西临开了个半酸不甜的玩笑,本想略微缓解一下气氛,可是窦寻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深深地看着他。渐渐的,徐西临就笑不出了,他看懂了窦寻的言外之意——窦寻确实是那么想的,他虎视眈眈地守在徐西临身边,做梦都要牵着他一根手指,生怕自己一错眼,人就不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