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弯下腰来,抬起了我的脸,我刚想说什么,话便被堵在了喉咙里:“唔……”他就这样,吻上了我的嘴唇。一颗药丸渡进了我嘴里,我连咽都忘记咽了,直到他说:“这是解药。”我略略尴尬道:“方才我和叶九天说得话,你都听到了?”“清闲,怎样都好,不要再和自己过不去。”可能和阴湿的天气有关,叶九天不对头,温雅脑子也有些水,他抱着我,再次吻了上来。叶九天叫他试试看,他不会笨到真的要试吧……温和纯善的温公子正在做很不温和纯善的事,他微妙的动作让我挣扎不能,我咬他他却丝毫不见慌乱,灵巧的舌头舔过我的嘴唇,痒得我没办法再咬,然后他趁机吻得更深,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想昏过去。虽然说以前都是我占他便宜,但是他也不能一次全数追回是不是?“温……嗯……”有人来了。来送药的丫鬟尖叫着打翻了药碗,面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公、公子……”温雅若无其事地又在我嘴上吻了一下,轻柔地笑:“药我会重新配,这里不需要其他人。”丫鬟拔腿跑了。我顺手操起一个花瓶,照着自己的头砸去。“清闲!”温雅终于又不笑了。我从来都没像今天这么觉得,原来昏过去是件如此美妙的事。23“我来填满”“八百两。”楼宇庭对着花瓶碎片道。我若是知道那个不起眼的花瓶值这个价,我一定不晕,要晕也换个方法晕。而今我只有抱着开了口子的头躺在床上装死。“装死是没有用的,你最好起来给我写个欠条。”温雅人不知哪里去了,楼宇庭毫不客气地来骚扰我。我有气无力地撑开眼睛:“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血都快流干了,你一个花瓶算得了什么,花瓶八百两,我的头怎么说也比八百两值钱。”“看不出。”楼宇庭道。他就是闲的没事来捣乱的。“温雅呢?”我问。他顿时笑了:“你找他做什么?”“他是大夫,你不是。”“你不是想死吗,还要什么大夫?”“我不想死。”“不想死你拿花瓶去敲头?”这不是当时找不到别的东西敲头了么?我也后悔了。楼宇庭放下手中的残片,正色道:“你还真的觉得清涵会来?不要傻了,你这一花瓶下去,正常的男人谁会不生气。”“那好吧,你拿纸笔来。”“你想怎样?”“写欠条。我平生最不喜欠人东西,八百两银子连利息我一年以内还清。”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宁可事事都如此。至于这八百两银子,等我先想想哪位师兄或者师姐比较有钱……楼宇庭满脸堆笑:“算了,才八百两银子。”“八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说,“给我笔。”“只要你嫁进温家,就是八千两也——”“楼公子,我卖艺不卖身的。”我坚持道,“我还是还钱好了。”楼宇庭望天:“好吧那个花瓶只值八两银子,我骗你玩的,谁让你那么对清涵?我这做长辈的看不过。”他这么说,我十分郁卒。“我敲的是自己的头,不是温雅的头,横竖他什么都没损失,你究竟有什么看不过的?”楼宇庭微笑:“损失的是一颗真心哪。”我摸摸包扎得有点傻的头:“我不信。”“哦?你不信?”玩笑也就罢了,若说温雅真的看上我了,我不信。“我不是什么绝色美女,没有颠倒众生的能耐,或许他只是一时同情,所以才对我好。”楼宇庭嗤笑:“如果清涵所求的是美女淑女,何苦这么大费周章,京城里这样的姑娘不在少数,他又瞧上哪个了?”“那他求的是什么?”“这我可不知道。你要真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楼宇庭道,“趁他还没有彻底生气。”我去问又有个什么意思。我还能说,你喜欢我什么,我一定改吗?我能说,你对谁付出真心都可以,千万别对我吗?叶九天没说错,我的心已经被掏空了,再拿不出真心来还别人的真心。我望着花瓶的碎片道:“没什么可问的,反正他要回京。”楼宇庭横眉竖目:“看见你这蔫蔫的样子就来气,花清闲,花郡主,你能造这么个身份去找皇上,就不能造个温夫人的身份跟着他回京吗!让你跟了他还委屈了你不成?你该不会想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过,出家当尼姑吧?”我头一炸,尴尬的问:“你怎么知道我的事?”“叶九天那小王八欠我三千两赌债,你把他逼到酒肆去借酒消愁,我怕他喝死了没人还债,跑去拖他出来,他一发酒疯,把你那些破事都抖给我听,不信?他现在还在隔壁客栈躺着,情况不比你好到哪里去——你们两个,一个花天酒地,一个恨不得常伴青灯古佛……”楼宇庭话说到一半,温雅推门进来了,他迅速把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温雅一身浅色衣衫,他站在门口不说话,我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依旧是风华淡雅,波澜不惊,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楼宇庭迅速改口了,讨不到钱的赌鬼化身为谆谆教诲的长辈:“我是说,小姑娘,人生的道路还很长,很多事情你还没有经历过,不要动不动就不想活了,拿花瓶砸头是不对的……”编,你编!我是温雅我直接撵你出去。温雅打断他:“舅舅,让你给她换药,你没换?”“呀,忘了。”楼宇庭拍手。温雅默默地去拿药,我和楼宇庭对视一眼,心里打了个寒战。我怎么就觉得,温雅很不高兴呢?这种不高兴,不是因为楼宇庭忘了他的嘱咐,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人觉得心里凉凉的。楼宇庭缩到一边反省去了,只能由我来问:“温雅,你是不是不舒服?”“没有。”他淡淡道。我心里更凉了,难道真是因为我在他吻了我之后用花瓶砸头,他计较上了?我这也是为了他好,我从前对于爱占便宜的登徒子下手非常之狠,我怕我脑子一热,不受控制地把温雅给揍了,于是只能先把自己给揍了……楼宇庭忽然道:“清涵,你方才又去那女人那里了?”“是。”温雅只回了一字。“她又要寻死?”这下子,温雅停下了手中的活,不知在发什么呆。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一时无话。终于,楼宇庭开口了:“清涵,你要真想救她,就带她去,让她看看那个女人,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温雅道:“没有必要。”楼宇庭道:“你应该带她去!让她看一看!”他们两个打哑谜,只有我最傻:“看什么?”温雅嘴角一勾:“没什么。”我总是以为他爱笑,可我现在知道了,很多时候,他只是弯弯嘴角。这是一种习惯,却让人觉得他是在微笑,骗过了太多人。“你不说我来说也是一样的。”见温雅没有再反对,楼宇庭对着我道,“他昨天是遇见了极乐谷的人,那些不长眼的小喽啰也的确来和他抢了药,不过他手上的伤可是拜赵慧娘所赐。”赵慧娘,好熟悉的名字。等我被温雅带到一间破旧的草屋前,我才想起来赵慧娘是谁。就是那天被她丈夫输给楼宇庭,最后给了她男人一耳光哭着跑出客栈的可怜女人。温雅说,后来她又回头去找她丈夫了。也对,就楼宇庭那一手挑拨离间的功夫,哪里能让她真的对她丈夫死心?才几天光景,赵慧娘便仿佛苍老了几十岁。她目光呆滞,抱着枕头在抽泣。温雅解释道:“她相公好赌,又嗜酒,两天前债主上门要钱,将他打成重伤,吐血不止。昨日我采药回来,正是被她拦住,她要我来救人,可是我到的时候,她相公已经没气了。”所以这痴情的女人疯了。她一会儿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她的男人,一会儿又以为是温雅害死了她的男人,她在疯狂中抽出短剑要杀温雅,温雅没有防备,才被她划伤了手臂。赵慧娘抬头看我们,满脸泪痕,她气若游丝地说:“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我不该任性,若不是我执意要嫁他,我爹不会一怒之下断了他的财路,让他穷困潦倒……可是,穷困潦倒又怎样?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他……”我望着她唇角的血发愣。她却对着温雅笑:“温神医,你是温神医。”温雅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安放到床上:“是我。”“你救他,你救他好不好?”她充满期盼地问。“好。”温雅给她盖上了薄被。“真的吗?”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便黯淡了下去,“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他,都不愿意救他,我没有钱……”“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把诊金送到春杏医馆。”温雅给她把脉,我的耳边只剩下赵慧娘的呢喃声。她说,她相公真的对她很好,虽然会打她骂她,可当初为了娶她,不惜被她爹驱逐出村子,和她离家出走。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他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