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代表四皇子被天子厌弃。”李斯年淡淡接道:“天子膝下八子,长子次子殇于国难,三子莽撞,五子文弱,六七子早年吓破了胆子,八皇子为薛妃所生,仔细算来,未来有机会继承大统的,无非是四皇子与八皇子。”
“四皇子珍爱谢诗蕴,他若为帝,谢诗蕴必主后宫,她的儿子,自然便是未来皇储。”
李淑眸中精光一闪,道:“如此看来,像是谢诗蕴了?”
“非也。”
李斯年轻轻摇头,垂眸饮了一口茶,继续道:“北狄虽然退兵,但并未伤及根本,他日养精蓄锐,必会卷土重来。朝中战将与镇远侯一起,尽折于十五年前谢家人的算计中,如今在沙场上能独当一面的,唯有长公主殿下。”
“殿下挥师北上,三皇子五皇子跟随左右,无暇顾及朝中世家林立皇权势弱之事,四皇子没有强势母家作为靠山,太傅崔莘海已倒,数年之内,唯有韬光养晦以图将来。八皇子虽有薛家支撑,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夏日凉风袭来,竹林萧萧,李斯年迎着李淑凌厉目光,轻轻一笑,道:“殿下以为,此二人,是我李斯年的对手么?”
凉风卷起落下的竹叶,一直刮到李淑脚下。
老四与小八自然不会是李斯年的对手。
莫说老四与小八了,就连她,得知李斯年的那些手段后,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胜下李斯年。
阿彦说的不错,李斯年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双刃剑,只是这把剑是伤人还是伤己,只能看自己的造化。
“当主天下的,还有可能是我这个谢家人的余孽。”
李斯年清润的声音仍在继续:“我如今身陷三清殿,殿下若想免除后患,大可现在便将我的性命取了去。”
“只是这样一来,北境何处有密道,龙城卫家究竟藏身何处,安宁小翁主孤身在华京,又该如何抵御世家迫害与天子忌惮的事情,便无人替殿下分忧了。”
李淑长眉微蹙,目光骤冷:“你在威胁我?”
“斯年不敢。”
李斯年微微欠身,道:“斯年只想替殿下分忧。”
“殿下心怀天下,从不拘泥儿女情长,宫中城外,既是如此,殿下可愿与斯年做上一笔交易?”
李淑眉梢微挑,李斯年道:“我为殿下手中之剑,殿下许我一诺。”
竹林中李淑与李斯年说着话,竹林外,程彦焦急地等待着。
李夜城与程彦相对而坐,程彦的坐立不安映在他碧色的眼眸中,他斟了一杯茶,半盏茶下肚,他问程彦:“你很担心李斯年?”
“自然。”程彦道:“母亲生平最恨谢家人,他的母亲是谢家人,便天然遭了母亲的厌恶。”
其实还有一个更深的原因,她不敢说,更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天命在谢不在李。
母亲为李家江山鞠躬尽瘁,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旁人觊觎大夏天下。
李夜城见程彦并未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斟酌片刻,又问道:“你是当心长公主杀了他,无人再帮你,还是担心其他?”
“这两者有区别吗?”程彦有些不解。
李夜城道:“自是有区别。”
“你将他当左膀右臂,最不可缺少的盟友,还是——”
后面的话,他有些说不下去,只是微抬眉,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彦。
迎着李夜城炽热焦急目光,程彦忽然便明白了他想问的话,以及李斯年与她闹矛盾的症结所在。
更明白了,母亲说她快十五岁了的话里的意思——大夏民风开放,少年少女的情窦初开并不是见不得光的一件事,恰恰相反,是昭示着她长大成人的一种见证。
李夜城怀疑她喜欢了李斯年,母亲更是误以为她与李斯年朝夕相伴中产生了感情,所以才不顾一切想要帮他恢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