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璋开府治事,华京城的朝臣世家们蠢蠢欲动,纷纷相贺。
事情传到程彦耳朵里,程彦心头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她想挣扎,却不知施网之人究竟是谁。
李承璋得势,对她而言并不是好事,哪怕一月前,李承璋那般温柔小意向她道歉,可是他一旦参与夺嫡,第一个想要除去的,便是她和她母亲。
没有人能如她的舅舅一般,容忍她与母亲如此势大。
程彦揉了揉眉心。
李夜城来访,见程彦困扰的模样,剑眉微蹙,幽冷的眸光暗了一分。
他走过来,从紫苏手里拿了帕子,隔着帕子,给程彦按着太阳穴。
李夜城道:“四皇子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程彦点点头。
李夜城便又道:“此事你无需担心,上次虽然夏军胜了,可并未伤及北狄根本,待到秋收入冬,北狄必会再度来犯,到那时,我便挥师北上,再立战功。”
“待到我战功累累,便无人敢打你的念头了。”
程彦突然睁开了眼,道:“不。”
“怎么?”李夜城蹙眉。
程彦回头,低声道:“哥哥,你若再出战,只许败,不许胜。”
战功赫赫,便是尾大难甩,功高震主,便是阎罗扣门。
刘邦灭韩信满门,赵构以莫须有冤杀岳飞,朱元璋更是杀功臣宿将杀得朱允炆无人可用,古往今来,有多少战将死于猜忌?
李世民倒是不杀战将,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天策上将,比所有的战将更能打。
可是她这个时代的天子皇子呢?
最能打的是三皇子李承瑛,在李夜城手下走上不了十回合,至于排兵布阵,带队冲锋,更是不需说。
镇远侯的悲剧,发生一次便够了。
镇远侯死于谢元的猜忌,更因为他成了长公主的助力,谢元要杀长公主,必先断其臂膀。
李夜城是她的臂膀,旁人要想除掉她,第一个要动的,便是李夜城。
战场中刀枪无眼,莫说李夜城这种新起之秀,古往今来,多少功臣宿将埋骨他乡?
一朝战死一个李夜城,也没甚么大不了的。
程彦道:“哥哥,并非我坏你常胜将军的名声,只是你立下的战功越高,便越危险。”
“甚么常胜将军,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李夜城眉头微动,道:“马革裹尸还,方不堕沙场男儿之名,自披甲冲阵那一日,我便知道死亡常伴我左右。”
“但,”
李夜城看了看程彦,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父亲无辜枉死的例子摆在那,他如何不知道功高盖主的道理?
只是他越危险,她才越安全。
他身上带有胡人的血,颇受夏人歧视,朝堂上的事情,他帮不了她,唯有在战场上立下不世战功,他才能让她依靠一二。
前路凶险也好,旁人陷害也罢,有些路,他终归要走的。
李夜城伸手抚了抚程彦的发,碧色瞳孔里冷意少了许多,道:“打仗哪有不危险的?”
“我知道分寸。”
“不,你不知道。”
程彦见李夜城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得有些着急,道:“我不想让你重复镇远侯的悲剧。”
“镇远侯是为我母亲死的,我不想你——”
她的话未说完,便见李夜城笑了起来。
李夜城平日里莫说笑了,连话都很少,点头摇头间,便是一日的对白了,纵然她与李夜城朝夕相对,也极少见李夜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