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之后,他便不敢再来偷东西了。
若不是今日实在饿得紧,他是不敢过来的。
阿远轻车熟路顺着九曲回廊来到正厅。
假山流水潺潺,厅中依稀传来靡靡奏乐声。
阿远耳朵动了动。
一排衣着暴露的舞姬经过,阿远连忙躲在假山后。
这些舞姬大多是胡姬。
夏夷自古不通婚,但边关苦寒,根本没有夏女愿意前来,只有在边关讨生活的胡姬。
将士们虽然极度恨胡人入骨,但不抗拒这些胡姬——男人嘛,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爽一把了事,又不会将胡姬娶回家里。
这些胡姬也知将军们的想法,不求做将军们的姬妾,只求将军们在春风一度时多给些银两来傍身。
故而每次被将军们召见,她们个个使出浑身解数,
胡姬们个个高挑丰满,末尾的那个除外,个子小,胸又平,跟在丰乳肥臀的胡姬后面,活像个萝卜头。
她肯定不会被将军们看上。
阿远心想。
他来正厅很多次了,也遇到她很多次,她每次排在队伍末尾,一队舞姬都留下,只有她灰溜溜地出正厅,一个人躲在假山后哭。
想起她哭成一团的皱巴巴的脸,阿远剑眉微蹙,心想如果她又来假山哭,他一定会像从前一样,好生安慰她一番。
当然,前提是她给他拿一块大鸡腿。
他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鸡肉,已经不大记得鸡肉是什么味道了。
想起她上次递给他的鸡腿,阿远舔了舔唇。
她再怎么被将军们嫌弃,日子还是比他好的,最起码,能吃饱喝足,不像他,饥一顿饱一顿。
想到这,阿远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女子,他若为女子,必然将那些将军们迷得七荤八素,将军中指挥权全部交于他,他指挥士兵们与北狄作战。
而不是像将军们那般,次次被北狄打得抱头鼠窜。
丢人现眼,窝囊至极。
阿远啐了一口,寻了个胡姬时常来的假山,双手环胸,嘴里叼了根草,闭目微躺。
算一算时间,那个胡姬该被赶出来了。
假山后传来细碎脚步声,阿远睫毛动了动,略抬眼皮,便看见一个粉色的小小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又被嫌弃了?”
阿远问。
“你,你怎么在这?”
胡姬有些吃惊,一时间忘了哭,小声地问道。
她的话并不流利,有着胡姬说夏语时特有的生硬腔调。
“我就知道你不会被选上。”
阿远吐出嘴里叼的草,解了外衫,披在胡姬身上,道:“你这样不行,我是将军我也瞧不上你。”
胡姬裹紧了阿远的衣裳,与阿远一同蹲在假山后,道:“那我怎么做才会被选上?”
三月的天气,冬日的严寒尚未完全褪去,冷风吹来,阿远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好奇胡姬天天穿着一片薄纱在将军们面前晃悠难道不冷么?
阿远缩了缩,道:“男人都喜欢胸大屁股翘的,你这小身板,跟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没甚区别,他们看上得你才是有了鬼。”
“我本来就十一二岁啊。”
胡姬小声道。
阿远被噎得一滞。
十一二岁便做这营生?
他心中想问,又觉得这件事是胡姬的私事,他一个外人,无权干涉,便哦了一声,道:“好巧,我也十一二。”
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胡姬道:“你没吃饭吧?我去厅里问人要点东西。”
她虽然次次选不上,但厅里的人不会短了她的吃喝。
阿远丝毫不客气:“行,多带几块鸡腿来。”
日子如流水一般地过。
边关战事吃紧,伙房里烧火的小兵也被迫上了战场,旁人愁眉苦脸,阿远却兴致勃勃地挑选着顺手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