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被胡人所容,更不被夏人所容,而今他好不容易以命立下战功,在大夏有了立足之地,那他便是夏人。”
“为大夏战至最后一滴血的夏人。”
那年雪落清源,她与他初相见。
路上很滑,她又催得太急,马夫控制不了马车,马车倒在桥上,她从桥上被摔了下来。
李夜城纵身一跃,将从桥上掉下来的她救了回来。
那时的李夜城垂着眸,她不曾发现李夜城碧色的眼睛,说要重重酬谢李夜城。
李夜城听她自报家门,便抬起了头,一双如孤狼般幽绿的眼睛,便闯了她的视线。
她微微一怔,眼底的防备让他嘴角微抿。
世家女的好修养她很快敛去自己的情绪。
后来她与他相熟,问他,第一次见面时,他对她是什么印象,她的警惕,是否让他无所适从。
他只是淡淡笑着,道:“我早就习惯了。”
他的话很轻,却压得她喘不过气。
心疼在那一刻开始蔓延,自此之后,他眼底的落寞便住在了她的心间。
她是父亲教出来的循规蹈矩的许家女,半生从未做过出格事,纵然崔元朗让她恶心到无以复加,她依旧能面带浅笑与崔元朗周旋。
她一生之中,做的唯一一件出格事,便是喜欢世所不容的李夜城。
父亲教了她兵法谋略,教了她琴棋书画,教她所有的世家女该有的修养情操,教她将门虎女应有的坚韧不屈,唯独没有教她,少女情怀与情窦初开的热疹该如何安放。
遇到李夜城后,那些被压抑的,被她刻意忽视的东西,自心底破土而出,很快长成参天大树,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像极了李夜城那年陪她听过的戏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往事涌上心头,许裳垂眸浅笑,向宁王说道:“他是夏人,我的夫君。”
宁王轻笑。
“夏人?”
“那本王便带你去找那个夏人。”
宁王突然道。
许裳呼吸微紧,忙抬头,问道:“他”
“还活着。”
宁王笑道:“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你们的长公主再不下决定,他便真的死了。”
许裳手指微紧,声音不觉低了一分,道:“你想让长公主做甚么?”
“你用夜城威胁长公主?”
说话间,她的手指已经覆在腰间佩剑上。
她的动作落在宁王眼底,宁王揶揄一笑,道:“你父亲尚且不是本王的对手,你的那点功夫,便别在本王面前班门弄斧了。”
“至于本王想要长公主做甚么,则与你们这些小辈无关。”
宁王的声音刚落,许裳便拔出了佩剑。
树枝将日头剪得斑驳,细碎的阳光落在闪着寒光的剑刃上,许裳的声音如微凉夜风拂过燥热沙漠:“我与夜城,不会成为长公主的拖累。”
“拖累?”
宁王挑眉,似笑非笑,道:“你的性子,当真与你那老古板的父亲一模一样。”
溪水潺潺,许裳眼底的戒备与抗拒一览无余。
宁王摇头轻笑,道:“罢了。”
宁王对着许裳伸出手,将手臂上的袖子挽在胳膊上。
日头徐徐落下,照在宁王的胳膊上。
宁王的肌肤略显苍白,一道紫黑色的线自他胳膊上蜿蜒而下,狰狞可怖,平白毁去了颇具美感的胳膊。
“看到了吗?”
宁王道:“本王的好儿子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