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需要旁人的施舍。
她将李夜城赶出她的房间,脸上与身上的灼伤感,又让她重重倒在床榻上。
李夜城又从屏风后走来,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薄薄的唇角紧紧抿着,声音低沉对她道:“我说娶你的话,是认真的。”
她重重咳嗽着,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李夜城便又出去了。
问棋拿过李夜城手里的药,一口一口来喂着她,不解问道:“姑娘,侯爷确实对您很好。”
好吗?
似乎是好的。
她喝完药,重新躺回榻上,与李夜城沙场驰骋的回忆,纷纷扰扰涌入她的脑海。
李夜城曾为她挡过刀与剑。
鲜血顺着他黑色的盔甲不住往下淌,她脸色骤白,有些握不住掌心的长剑,李夜城只是抿着唇,抬手将插在身上的长剑拔出,随手扔在地上,而后面色平缓对她道:“我无事。”
关外的夜很冷,滴水成冰,身上的盔甲冷如霜,她坐在篝火旁,双手轻轻按压着小腹。
李夜城的战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他走到她身边,随手解下他的披风,披在她肩膀上。
火光将他英气逼人的脸照得微红,他曲拳轻咳,面上似乎有些尴尬,低声道:“这几日,你注意保暖。”
李夜城并不是一个粗犷的汉子,恰恰相反,幼年的经历,让他生了一颗细心且敏感的心。
他能从她极力掩饰的动作推断出她的小日子,会在那几日格外关照她,甚至还会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包红糖,让她的亲卫煮给她喝。
她捧着红糖水,披着他鲜红的披风,看着篝火对面面色微尬眸光幽绿的他,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李夜城是一口枯井,一旦陷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
但她从不后悔。
遇到李夜城,喜欢李夜城,是她一生中最为幸运的事情。
最初的喜欢是对于父亲无言的反抗,最后的钟情,是因为李夜城值得。
番外-李夜城
雍州城的天,要比华京城冷上许多。
到了夜里,滴水成冰,厚厚的铁甲穿在身上,于月光下泛着一层寒霜,手指覆在上面,仿佛能将手指与铁甲冻在一起。
若是温热的鲜血溅在盔甲上,须臾间,便会在盔甲上蒙上一层擦不去的红。
这是一个铁与鲜血的世界。
一个不属于女人的世界。
可偏偏,这里有着女人,一个不输于任何男儿的女人。
李夜城向右前方看去。
许裳身着鱼鳞战甲,一手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温柔,指挥着城楼上的士兵如何使用诸葛连弩。
她已经在城楼上站了一夜,刺骨的寒风将她娇嫩柔软的唇角刮成干燥,她随手取下腰间的水壶,轻啜一口水,润了润干裂的唇。
喝完水后,她又将水壶挂在腰间,战靴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城楼上,发出轻微声响。
她走到怎么都摆弄不好诸葛连弩的士兵旁,温声道:“我来给你示范一下。”
士兵连忙退在一旁,年轻的脸上满是对她的钦佩。
士兵们对她莫不听从,让人很难想象,在一月前许裳初到雍州城时,这里的士兵根本瞧她不上。
战场本就是男人的世界,杀伐果决的长公主是个异类。
长公主手中陌刀斩下了无数人头,方在军中有了立足之地,而许裳,瘦瘦弱弱,没有长公主的杀伐之气,更无长公主的果决,她静静站在城楼下,狂风撩起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她鬂间的璎珞叮咚作响,她向众人浅浅一笑,说话细声细气,不像是来从军的将士,更像是华京城的贵女迷了路。
雍容闲雅的世家女无论在华京城的哪一处,都是备受欢迎的,可当到了边关,她便是格格不入的。
这样的一个人,是在战场上活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