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总是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终生,换言之,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大抵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又一次梦见他。
梦醒之后李姝有些惆怅,然而这种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就被繁琐政务占据了。
她是长公主,每日需要她拿主意的事情不计其数,她能分给自己缅怀过去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
天家宗室在经历王皇后的打压后,影响力大不如前,她本欲扶持宗室对抗朝臣世家,可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她不是李家人,她的身份一旦曝光,天家宗亲将会成为第一个要她性命的势力。
还是要扶持寒门。
寒门饱受世家朝臣与天家宗亲的欺凌,百年来受人冷眼,一无所有。
她的破格录用改变了他们的地位,无论她是否姓李,他们都会维护她的统治。
当然,不止是寒门,宦官内侍也要扶持,甚至外戚——季青临与王负剑必须掌军政。
打定主意后,李姝迅速行动起来。
她的举动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出身蓬莱季家的小将军季青临早已暴毙,如今活着的是她的面首,虽在益州颇有战功,但大夏讲究出身,论资排辈,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做个送死的前锋将军尚可,但若权掌军政,便是逾越。
屡立战功的季青临尚且如此,更何况身无寸功的王负剑。
李姝的行为实在惊世骇俗,朝臣世家们极力反对,在宣室内吵翻了天,更有性格激烈的,手持象笏直直撞向殿内盘龙柱。
一日之内抬出几个老臣后,原本在她的支持下斗志昂扬的内侍与寒门们心中犯了怵,下了朝,跟在李姝身后,小心翼翼试探着李姝的态度。
李姝咽下一口润喉茶,眉梢轻挑,俯视着殿里的内侍寒门,声音凉凉:“你们喜欢给人当狗,那便去当,别拉着本宫一起。”
“本宫生来受不了嗟来之食。”
李姝的话说得极为难听,内侍寒门们面上有些难看,一时之间,无人敢接她的话,殿里静得能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赵金元乃寒门之首,又素来被李姝倚重,他环顾左右,见无人答话,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殿下,非是臣等胆小怕事,而是老臣们的态度实在坚决,若将他们逼得太狠,只怕他们会冒死一战。”
“那又如何?”
李姝看完益州送来的季青临的书信,凌厉凤目漫上一丝笑意,懒洋洋道:“如果事事都要看老臣们的脸色,那本宫还做甚么长公主?”
“本宫才是九州大夏的主人。”
季青临的信并不长,力透纸背,笔走龙蛇,字迹如他的人一样直率坦白。
少年人的爱恨都浓烈,一扫她近日里周旋在各个势力间的疲惫不堪。
季青临说,长枪在手,愿为长公主而战。
他已准备好,她又怎会怕?
她是他明目张胆的偏爱。
“生而为人,性命只有一条,谁不想安安生生过日子?本宫明白你们在怕甚么。”
李姝笑笑,道:“想现在退出的,去元宝那领银百两,自此之后,你与本宫再无瓜葛。”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想继续追随本宫的,那便洗把脸,一往直前随本宫一条路走到黑。”
李姝合上季青临的书信,懒挑眉,对众人说道:“前途艰难,本宫承诺不了你们太多,但本宫能告诉你们,本宫在一日,便许你们跋扈一日。”
李姝说完话,并没有人站出来回来,她也不着急,收回目光,让元宝磨墨,提笔给季青临回信。
毕竟是牵扯到身家性命甚至家族存亡的大事,她又无法承诺一个昌明未来,这些人难免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