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蹙眉瞪人,却又有另一种风情,林全看傻了眼,不由自主朝噜噜走近一步,&ldo;姑娘,你……&rdo;他想问她不会说话吗,外面突然有小厮通报裴少爷和华郎中来了,他神色一凛,连忙迎了出去。裴策客气回礼,直接道:&ldo;林少爷不用客气,还是赶紧让华叔替林伯父看看吧。&rdo;&ldo;正是此理,请。&rdo;林全伸手请道,俨然一副主家做派。裴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有多想,跟在华郎中身后进去了,才进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的扑了上来,他本能地抬手阻拦,那人却顺势拽住了他的手,拉着他走到炕头,&ldo;喵,喵……&rdo;惹人怜惜的泪眼,可怜兮兮的猫叫,不是她是谁?&ldo;噜噜姑娘别急,让华叔先替林伯父看看吧。&rdo;他平静地道,坦坦荡荡地将人拉开,一边给华郎中让地方一边朝其他人解释:&ldo;这位是噜噜姑娘,林伯父被白管家绑在山洞里,就是噜噜姑娘救他出来的,可惜她从小被山中野猫收养,不通世故不懂人语,行为难免率性,望各位体谅。&rdo;林全眼睛一亮,紧接着俯身朝噜噜作了个长揖,&ldo;原来是姑娘救了叔父,请受林某一拜!&rdo;噜噜茫然叫了一声,求助地看向裴策,这里的人,除了老族长,她稍微能相信依赖的,就是这个温柔的男人了。裴策用眼神示意她关心林员外那边就行了,然后才低声对林全道:&ldo;林少爷不必如此,噜噜姑娘不懂的。咱们还是安静一点吧,不要扰了华叔。&rdo;说完,也专注地看向林员外,并且有意无意地站在噜噜一侧,挡住了林全的视线。林全有些讪讪,常遇自始至终低头不语。或许是屋子安静了,华郎中很快收回手,转身朝常遇道:&ldo;林老爷暂且没有大碍,等他醒来,照原来的方子吃药就行了,但这几日切不可再劳心伤神大动肝火,务必静养,心平气和才宜康复。&rdo;&ldo;多谢华郎中,我一定会仔细照顾我们老爷的。&rdo;常遇躬身谢道。华郎中点点头,看向裴策。裴策转身往外走,等几个男人都到了外间,他才对华郎中道:&ldo;华叔,林伯父这样,我有些不放心。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先在这边等等看,等他醒了我再走。林少爷,你看方便吗?&rdo;裴策征询地看向林全。林全在心里冷笑,裴策这样,哪里有半点看重他的意思?可他还真不能得罪裴策,忙感激地道:&ldo;裴少爷如此挂念叔父,林全先代叔父谢过了。&rdo;然后吩咐常遇去送华郎中。常遇笑了笑,伸手送华郎中出去,回头喊了两个丫鬟,让她们去内室伺候着,自已则留在外间陪客。过了片刻,见林全频频往内室张望却碍于裴策在场不敢擅自进去,他心中一动,有个念头冒了出来,不由看向那个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温润男子。他留下来,到底是因为担心林员外,还是……内室,噜噜坐在炕前的锦杌上,握着林员外的手,呆呆地望着他苍老的面孔。她好害怕,她听不懂那些人都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老族长病的重不重,万一,万一老族长死了,她就又变成一个人了,不知道猫族在哪里,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走回去。老族长,你千万不要死,你要是死了,这里就只剩下我了。她贴着老人粗糙的手,默默流泪。她哭的伤心,根本没发现林员外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两个丫鬟离得远,又低着头,就更看不见了。林员外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他好像听到了华郎中的声音,但他脑海里乱糟糟的,昏沉沉地睁不开眼。等他勉强从纷杂的思绪中逃出来,便感觉手心贴着一片温热湿润的肌肤,睁开眼,果然瞧见了炕前哭成泪人的噜噜。这孩子,哭的这么安静,如果没有看到或碰到她的眼泪,旁人恐怕都不知道她哭呢。傻孩子啊,她要是哭出声,旁人听了,才会夸她孝顺啊!林员外在心里叹口气,无力地闭上眼睛。活了大半辈子,他觉得真累,身边的人都算计他,白平是,周姨娘是,林康是,那个才住进来一个月就与姨娘院里丫鬟勾搭的侄子更是,他们都惦记他的家产呢!如果他没有钱,还会遇到这些糟心事吗?眼前浮现已故妻子的脸,心像被扎了似的疼。她给他生过一对儿龙凤胎的啊!如今想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出那趟远门,没有将她交给白平照看,她应该不会&ldo;意外&rdo;早产吧?老人攥紧了拳头。他本该有一对儿女的,儿子会继承他的家产,女儿,女儿会像噜噜一样,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在他生病时,守在他旁边,伤心了,会偷偷地哭……哪像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他们林家三代积攒的产业,要么给那个贱种,要么给贪心的远房侄子,要么,交给官府!不,他不甘心,为什么要给那些外人?他宁可给这个真心对他的小姑娘!仿佛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林员外死寂的心终于再次跳了起来。是了,他还不能绝望,小姑娘救了他的命,又把他当成亲人信任依赖,他还没有报恩,还没有帮她恢复正常,怎么能因为那些恶人生了厌世的念头?他细细端详噜噜片刻,终于咳了两声,挣扎着坐了起来。&ldo;喵!&rdo;噜噜惊喜地跳了起来,趴到炕上直往林员外怀里钻。老族长没有死,她不是一个人!林员外靠着墙,抬手轻轻拍噜噜的背,见裴策三人快步走了进来,他朝裴策点点头,然后吩咐道:&ldo;常遇,你领几个人去把后院西厢房收拾出来,以后大小姐就住那边了。&rdo;大小姐?常遇错愕,一时忘了应话,林全却抢着问道:&ldo;叔父,你这是要认噜噜姑娘当女儿吗?&rdo;如果老爷子收她为义女,他日后就不好再打她的主意了。林员外亲切地看着他,摇头笑道:&ldo;不是认,噜噜本来就是我的女儿。当年你婶娘早产,生下一对儿龙凤胎就去了。孩子气息极弱,我看了两眼就不忍再看,让白管家选奶娘好好照看着,后来白管家突然抱着孩子过来说孩子死了,我又惊又痛,再加上有李郎中在旁边作证,我便糊里糊涂地信了,因为怕再见孩子伤心,直接让白管家带人去葬了他们。现在想想,那时孩子一定还活着,白管家图方便把孩子扔在山上就不管了……昨日在山上遇见噜噜,她莫名地亲近我,我也觉得面善,正纳罕呢,我无意中发现她耳背上生了两颗黑痣,位置跟当年的女婴一模一样,我这才意识到,她就是我的女儿啊!我……&rdo;话未说完,已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ldo;喵!&rdo;噜噜见老族长哭了,以为他难受,忙心疼地替他擦眼泪。&ldo;我可怜的孩子啊,你侥幸活了下来,你弟弟,你弟弟,咳咳……&rdo;裴策上前一步扶住老人,熟练地替他抚揉胸口,劝慰道:&ldo;伯父,大小姐失而复得,这是喜事,你千万不要再劳神了。既然大小姐都活了下来,大少爷肯定也有番际遇,日后必有再聚的机会,你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将来好寻回大少爷,早日一家团聚。&rdo;林员外感激地握住他的手,连连道:&ldo;是,贤侄说的是,老头子就是不为自已,也要为了他们姐弟俩争气。只是,日后恐怕还得劳烦贤侄多替我留意一二,那孩子,手腕上有块儿肖鸡的青色胎记,他……&rdo;&ldo;伯父!&rdo;裴策笑着打断他,&ldo;伯父,此事不急,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再说,你说是不是?&rdo;林员外哈哈笑,咳了两声,道:&ldo;瞧我,又心急了。好了,常遇,你先带人去后院收拾吧,晚饭前把府中所有下人都召集到院子里,让他们正式拜见大小姐。&rdo;&ldo;是,那老爷好好休息,我这就去了。&rdo;常遇喜滋滋地道。他眯着眼睛笑,裴策温和浅笑,林员外慈祥地笑,噜噜开心地笑,只有林全,那笑容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很想质疑噜噜的身份,质疑她的年纪,更质疑林员外的眼光,可他敢吗?他有立场质疑吗?这种隔了十来年的事,唯一的证人白管家已经死了,剩下的,还不是老爷子说了算?☆、闺秀入了六月,天一天比一天热。知了藏在街道两侧的柳树枝桠间,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地叫着。空气里没有一丝风,酒肆幡旗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纹丝不动。肩膀搭着巾子的小伙计往外面泼了一盆水就逃也似的进去了,疾走时带起的一道风,倒是便宜了坐在门口旁闲聊的两位客人。说着说着,身穿湖蓝夏衫的中年男子忽的指着外头道:&ldo;你看这日头热的,才哪么会儿功夫,地就干了!&rdo;他的友人转身朝外望去,无奈地笑笑,正要回头,瞥见对面驶过来一辆马车,慢悠悠停在了不远处的衙门附近。他不由多瞅了一会儿,见马车上走下来一老一少两个男子,看穿着都是有钱人,便好奇地问道:&ldo;你看看,认识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