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本朝国库存银已高达四百万两,粮食可供此后数年之用,可以说是:海内肃清、四夷摄服。此前,大明帝国都从未有过如此强盛的国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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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572年初冬,谢允接连几个白天都很忙碌。基本早出晚归。昨晚回来的早些,也独自在书房里处置公务。后来有些晚了,见他还没回房,申令祎给他送了碗点心过去。点心没吃几口,倒把申令祎当成了点心。搂着她坐在腿上,两人亲热了片刻,谢允道:“济州临时有点事,明日我过去,三四天后回来。”
申令祎微微一愣。
“明日吗?可否晚些走。”
明天元宵节,太后口谕让自己进宫赴宴,她想让谢允陪她一起去,因为她从未单独去过宫里,面对那些繁琐的礼节,和弯弯绕绕的太后心眼,她很抵触去宫里面见太后。
谢允沉默,说道:“怎么了,你有何事?”
“元宵节,我需进宫面见太后,你也晓得,我其实,内心深处总是恐惧宫中之人……”
申令祎心中对皇室,总是莫名地害怕,防备。她对这些可以掌握她生死的人,是敬而远之的。以后作为朝廷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不得不入宫时,好歹她知晓谢允就在紫禁城里,可以随时保护她。
但是,谢允今天说,他要去离帝都有一天路程的济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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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顾虑,和自己展露过数回,她说她一旦要进宫,当夜就会做夫离子散的噩梦。的确如她所说,她确实有好多回的晚上,睡着睡着,又惊叫着醒来,谢允也是知道的。
“夫君去济州有事,我是晓得的,……你自管去吧。”申令祎迟疑了下,微笑道。
谢允看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只是脸靠过来,亲了她脸颊一下,抱着她站起来道:“那我明日不去了,陪你一起进宫。”
申令祎脸上扑上一层热浪,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有些事多了。大概,整个帝都诰命里,也找不出第二个因心怯而让有事在身的夫君陪伴的。
谢允面色无异,事已至此,他已经明白,他终于将这条小河沟石头缝隙里的小泥鳅,牢牢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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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进宫是太后旨意,不能违背外,其实申令祎也很少自己单独出门赏玩,几年前她的衡姐儿险些被绑架的一幕幕还犹惊魂动魄……这要从自己的夫君,衡姐儿的亲爹谢允说起——
相信大多数人知道宋朝的王安石都是从“王安石变法”这个名词开始。变法,亦可称改革。
谢允位至辅后,面对帝国的积贫积弱,实施了几项大方面的改革。
王安石变法时喊的口号是“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看似痛快淋漓,其实不过是花里胡哨的木头架子,真正实战起来根本不中用。当时宋朝奸臣当道、山河飘零的情况,说白了就是有些人拿了不该拿的钱、有些人利用手中的权力分走了太多利益。菜市场讨价还价尚能争得面红耳赤,要是有人要重新分配天下之财,那待是一场多大的战争?
国事维艰,旧制度一定有不合理的地方,却一定也有很多合理的地方。
历史上,最着名的改革应该就是王安石变法,当然,大家都知道,王安石失败了。
为什么会失败呢?对于这个可以写二十万字论文的题目,这里就不进行赘述了,简单说来一句话:王安石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自以为聪明。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的东西,必有其合理性,否则它就绝不会诞生。制度是无数前人心血的结晶,制度制定者和执行者都是决定聪明的人,所以这些制度才能历经百年不变。在习以为常的旧制度中,突然跑出来一个自以为聪明的人,打破了这种平衡。
别人不给你赤膊相见,才怪!
王安石不太懂得这个道理,他痛恨旧制度,痛恨北宋那一大帮子吃闲饭的人。但他不知道的是,旧有的制度或许顽固,或许不合理,却也是无数前人伟大智慧的结晶。制定制度和执行制度的人,都是无与伦比的聪明人,比所有自以为聪明的人要聪明得多,僵化也好,繁琐也罢,但是,有效。
所以这位老兄雄心勃勃,什么青苗法搞得不亦乐乎、热火朝天,搞到最后却不能用,所以,白搭。
而谢允不一样,谢允对改变世界没抱太大希望,他没有做白日梦的爱好。
他跟王安石的生存环境也完全不一样。王安石生活在了好时候,当时的领导宋神宗是个极不安分的人,基本上和王安石是同一种人:志大才疏。
宋神宗每天做梦都想打过黄河去,解放全汉族,恨不得一夜之间大宋国富民强,所以王安石一说变法,那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宋神宗十分支持。
相比而言,谢允就艰难多了,他自考上进士,成为了大明朝的一名官员之后。从小翰林到大学士,他吃过苦头,见过世面,几十年夹缝中求生存,壮志凌云,那是绝对谈不上了。
能稍微改善一下天下民生,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了。
所以在改革的一开始,他就抱定了一个原则——让自己活,也让别人活。具体说来,就是我不砸大家的饭碗,大家也不要造我的反,我去改革,大家少贪点,各吃各的饭,互不干扰。
改而不革,是为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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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改革和战争没有什么区别,肯定是要见血的,那些被谢允触及到利益之人,他们也想报复了这位让他们从特权阶级变成无产阶级的内阁辅。
幸而上天保佑,申令祎和一双儿女并没出事,但因为朝堂之外这些乱七八糟的穷凶极恶之人。
申令祎也因此,不再一个人游玩山水。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有了怨言,
“还说享福,结果哪儿也不敢去,哼……”
被妻子再三缠绕的谢允表示喜闻乐见,并应下了妻子所说的去苏杭一带,西湖赏荷,钱塘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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