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今日御史台上书言朝中官员私德考核不够严谨,建议陛下严查。」黑衣人开口,「以户部尚书刘恒为首的旧俗派和以昌仪公主为首的新俗派也已经开始上书抨击对方。」
洛娘子至今都还住在朗月郡主府,这事随便派个人一查就查出来了。江晏青心地深思,因此,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事是昌仪公主以朗月郡主为枪,夺权旧俗派。
不久之前,江晏青也是这大多数人中的一员。
只是……他抬眼望向郡主府的主院,有些迟疑。
这朗月郡主,是真傻还是假傻?
外面的波澜起伏,到底幕后之人是她还是昌仪公主?
江晏青有些不确定。
几日前,在花厅里见到朗月郡主第一面之后,江晏青对她的态度,就从谨慎变成了狐疑。
这人好像是真的很愧疚,很想让他去科考。
江晏青看向房内高高立着的四五个书架子,黄梁木制成的架子雕工精细,气味安神芳香。上面摆着的书,无一不是名家珍品,各种各样的古籍经典不要钱一样堆在上面,能看哭一屋子只能抄书看的书生。
收到第一架书的时候,江晏青十分谨慎,以为是郡主府设下的什么陷阱,不仅好好地把书搬离书房供在自己主屋,还不忘熬夜苦读。
就在江晏青倒背如流的时候,第二架书来了。
江晏青:「…………」
紧接着是第三架,第四架……到最后,江晏青只能愣着脸,不可置信地接受那个早早被否决掉的猜测。
就像花厅里说的那样,宁桉只是单纯地想帮他准备科举。
府外抢破头的古籍,就只是一份单单纯纯的歉礼。
朗月郡主到底是心机深沉还是傻白甜,江晏青不得其解,百味杂陈。
***
农历七月初六,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皇宫正一大街旁不远的一条小街处,停着一架青布马车,驾车的车夫灰布斗笠,半点不显眼。
马车内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幅景象,小铜炉,百日松,千金难买的锦绸堆栈在其上,柔软舒适。
宁桉从暗格里取出个珐琅钟表,看了眼时间。
卵时整,不远处的宫廷内,百官齐拜,内侍侍奉在侧,高声长呼。
「开朝了,」她放下表,轻声说了一句,「怕不怕?」
王栖颜坐在宁桉身侧,面色有些发白。今日她不饰妆容,也未着裙钗。头发齐齐挽在脑后,穿了一身看不出性别来的长襟。
「有点……」
王栖颜视线落空,喃喃自语,今日一大早,她便起身收拾,出门之前,洛娘子含泪塞给她一个频婆果,保佑她今日一去平平安安,得愿以偿。
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她就要敲响那天子鼓,在天子御前,百官见证下状告生父。
识字的时候,阿娘教过她女德女训。状告生父这件事,对她来说,疯狂得就像是一场幻梦,可内心深处就是有那么一股劲,执拗地撑着她,让她不愿弯腰,不愿低头。
朗月郡主给了她两条路选,一条保守,让王怀认下她们母女,从此以后便是官家小姐了,有郡主在,王怀再恨,也做不出什么。
而另一条……
王栖颜开口说,「可是想了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也不是那么紧张。」
可是另一条路能让她从此以后堂堂正正地做人,不再因为身上流的血,名前冠的姓,自觉愧对洛家上下七十余口人。
「那就好,」宁桉抬眼望着她,心底叹了口气,十四五岁,放在现代九年义务教育都才刚刚读完呢,在古代竟然就已经快成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