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凤娣再不待见周少卿,人都来了,她也不能把人轰出去,刚要过去,忽看见站在药柜下面的人,手里捏着药方子,要上前不上前的。牛黄在她耳边说:&ldo;是对面医馆里过来的,他娘在外头坐着呢,估计是没钱抓药。&rdo;凤娣道:&ldo;给他抓药。&rdo;牛黄应了一声,出来从那人手里抽过药方子,递给药柜上的伙计说了声:&ldo;抓药。&rdo;那人忙道:&ldo;我,我,可我没带钱出来。&rdo;牛黄笑道:&ldo;我们家大公子说了,谁没个马高镫短啊,没带钱就没带,治病要紧,这别的都能耽误,唯独这病耽误不得,抓了药记在账上,您按个手印就成,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再来还。&rdo;那人大约想不到,会遇上这样的好事儿,愣了老半天,才道:&ldo;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的。&rdo;牛黄心说,我们大公子根本也没指望你能还,就这位这样破衣啰嗦面黄肌瘦的,一看就知道能吃饱饭就不易了,哪还有闲钱抓药。不过,牛黄记着凤娣跟他说过的话儿:&ldo;咱做不到为善不欲人知,至少要做到不让人恨,有的时候这做善事也容易招恨,你不知道遇上个什么人,你舍给他一顿饭,只当做了好事,回头等他发达了,却把这事儿当成了奇耻大辱,所以咱就记账,赶明儿有钱,还上也不会觉得是多大的侮辱,没钱了,就当舍了几副药,与庆福堂不算什么,或许就能救人的命呢。&rdo;所以,凤娣一早立规矩的时候,就跟各铺子里的掌柜的说了,真有难的不行的来庆福堂瞧病抓药,药钱都记在账上,一笔一笔的记清楚就行。冀州城近处的都知道,估计这娘俩是城外头来的,凤娣走过来跟周少卿两人寒暄过后,在一边的待客区落座,伙计端了茶上来。周少卿四处看看道:&ldo;说起来,你家这庆福堂我还是头一回来呢,收拾的倒真齐整。&rdo;这话说的,没病没灾的,谁吃饱了撑得往药铺里跑啊,凤娣呵呵笑了两声道:&ldo;比起您的四通当差远了,小本经营不成气候,勉强混口饭吃罢了。&rdo;许慎之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ldo;我说你们俩能别这么虚吗,咱这怎么说也认识些日子了,我跟少卿又是你这庆福堂的股东,怎么也算自己人吧,这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咱就免了吧。&rdo;周少卿道:&ldo;我可没跟她虚着。&rdo;凤娣想想也是,虽说不想跟周少卿牵连太深,如今两人是合伙人,怎么也不能当成陌生人,再说,也没必要因噎废食啊,买卖道上的应酬还是应该有的。想到此,便道:&ldo;倒是我的不是了,两位东家难得来,今儿晌午八珍楼,我请客赔罪。&rdo;许慎之指着她道:&ldo;你这算盘拨的倒精,八珍楼的东家是谁,咱们仨一起过去吃饭,还能让你掏银子不成,回头你家去不定怎么骂我们抠门呢。&rdo;凤娣笑道:&ldo;我真没这意思,是想可着冀州府,也就八珍楼的厨子有点儿玩意,尤其那道烩八珍。&rdo;周少卿摸了摸自己拇指上的翠扳指,瞟了凤娣一眼:&ldo;你倒是个识货的。&rdo;凤娣心说,好吃难吃谁吃不出来啊。许慎之冲那边儿的提着药材出门的读书人,努了努嘴:&ldo;我说,咱这买卖要是都这么着,赚谁去啊,别末了,连我们那十万银子都赔进去吧。&rdo;凤娣道:&ldo;许东家说笑了。&rdo;牛黄把账本子拿过来,给凤娣看了看,凤娣翻到最后一页,见那下面写着裴文远,这三个字写的真真漂亮。许慎之扒头瞟了一眼,不禁点点头道:&ldo;就瞅这字儿,将来说不定能跳龙门呢。&rdo;凤娣目光一闪,抬头却对上周少卿的目光,有那么一瞬,凤娣竟觉这男人能看透自己心里想的什么。周少卿站起来道:&ldo;明年就是大比之年,跳不跳龙门,一看他的本事,二看他的造化了。&rdo;说着站起来先一步出去了。凤娣落在后面,叫过牛黄来交代他几句,才随后跟了出去,周少卿跟许慎之都骑马,凤娣自然不能坐车,骑马又不会,好在从八珍楼不远,三人索性步行。八珍楼的掌柜跟凤娣已经相当熟了,见她跟着东家来,忙请到了楼上坐,叫了菜,许慎之刚说上酒,周少卿淡淡的道:&ldo;大热天,喝什么酒,上玫瑰露,放在冰里端上来,今儿吃正好。&rdo;掌柜的应一声下去了,许慎之却道:&ldo;那东西甜丝丝的有什么吃头,怎如陈年的梨花白香醇。&rdo;还是让伙计拿了一壶酒上来,给自己跟少卿倒上,看了眼凤娣,心说,这两人越发不对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