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子的小儿子也在里头,她从后头过来,捶作势了一下陈柱子,没好气道:“平日里你们几个不是能耐得很吗,今儿怎么这么不中用被人打成这样,哪个兔崽子干的,是不是王家庄那几个小子?”
王家庄是隔壁的村子,因出了一个御史大夫,这几年,整个村子的半大少年都改了名字,一律从玉,不管先前的辈分是高是低,都与王御史家的子女从一个字,一个村的少年都变成人家王御史的子侄了。
陈家村没出这样的大官,村里人都觉得王家庄不要脸,占便宜也没这个占法儿。王家庄也觉得陈家村没见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两村的关系这些年来是越发得不好了。
是以才有吴婶子这么一问。
只是几个少年都没有说话,嘴巴封得紧紧的。周氏绷着脸,威胁道:“你说不说?”
“这不是没什么事呢,就是玩玩,玩玩儿而已。”陈二蛋应付道。
开玩笑,要是被别人知道,他们六个人都打不过那小子一个人的话,他二蛋哥的颜面往哪儿搁?
几个人都是丢不起面子的,任凭旁人怎么问,都是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不说。最后被问烦了,一个个地竟然从周氏几个眼皮底下溜出去了,径自往山里头跑。
周氏追都追不上:“臭小子,你往山上去干什么,快回来!”
“过会儿就回来,娘,中饭别等我了……”
声音越来越小了,人影也渐渐地远了。
周氏气地直喘,吴婶子劝她:“算了,玩够了就会回来的。”
“这山里哪里是能玩的。我听说昨儿就有人在里头受了伤,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吴婶子每当一回事:“这几个小子机灵着呢,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他们还能不知道?不过就是在山脚下闹一闹就是了,寻常不也是这样么,一玩就是一整天,跟猴子似的,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的。”
反正那几个毛孩子也是一天到晚不着家的,也没见他们出过事,吴婶子心宽得很。周氏被她这么一说,也放下了心,男孩儿么,皮点就皮点。
那溜了的几个人待看到周氏几个已经回去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陈陆生看着前头已经没了萧绎的影子,跺脚道:“不好,二蛋哥,人已经跑了。”
陈二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就在这山里么,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那……找到了那姓萧的,咱们还打不打?”
这话问得十分没有底气,只因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萧绎的本事,万不敢再贸然挑衅了。本来以为对方只是个纸老虎,没想到,他竟然真有本事,出手毒着呢,哪儿疼往哪儿踹,屁股蛋子这回儿说不定都肿了。
他们好几个人加在一块都不是那姓萧的对手。这会儿跟着过来,也是因为实在咽不下这个气。他们纵横陈家村,还从来没有丢过这个脸。可要是待会儿再碰上了人,真要叫他们上去打,那他们也是不大敢的。
毕竟疼啊。
陈二蛋摸着嘴角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陈柱子伸过头来:“二蛋哥,你没事?”
“没事。”陈二蛋拿定了主意,“先找,找到了再说。”
反正不会让他好过就是了!
然而陈二蛋几个在山脚下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
这凤凰山毕竟太大了,他们几个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哪里能这么容易就把人给找到。陈柱子和陈陆生几个,都是气愤不已,嘴里骂着萧绎太过狡猾。可是骂过之后,又暗暗庆幸。
他们实在不想再与萧绎正面碰上,被打怕了。
眼看着这中午都已经过去了,几个小子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不得不与陈二蛋商议,是不是先回去吃个饼子再过来。
平常中午的时候,他们也都不怎么吃东西,出去玩的话更是找到什么便吃什么。可是今儿不一样,早上那场架已经将众人弄得快筋疲力尽,如今绕着山脚跑一圈,更是累得不行,更饿得不行。
陈二蛋望着山头,暗暗握拳,难道真要这么放过那小子?
萧绎这边也不比他们好到哪儿去,甚至还要更糟。教训了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后,萧绎便没了什么兴致,只是出于挣钱的念头,仍旧是上了山。
原在家里想得好好的,可真正上了山,方知道什么是纸上谈兵,什么叫不遂人愿。只因萧绎发现,这山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猎物,转悠了这么一圈,也只发现几只野兔野鸡,再有则是一些没有什么肉的鸟雀。便是原本有什么,也早就被附近一带的猎户打完了。且萧绎还发现,这些野鸡野兔还机灵得很,完全不像他想象中应该有的木愣模样。
这些野物,难道不应该站在那儿等着他射箭的吗?
萧绎再一次迷茫了,他觉得自己的感觉仿佛出现了错误。或许,之前那些画面只是他那莫须有的臆想?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山中的猎物都那样乖觉呢?
萧绎小跑过去,捡起那支放空的羽箭,箭头还戳着一根黄色的鸡毛。再抬头的时候,哪儿还有什么野鸡的影子。
又转悠了许久,萧绎渐渐感觉腹中饥饿,看了看天色,知道时辰不早了,才从布袋子那拿出一个饼子来。饼子还是一样的粗糙,眼下又没有清粥,萧绎只觉得噎人。不过噎人也比饿肚子抢。临走之前,李氏叫他带饼他还拒绝来着,想到这个,萧绎便又是一阵苦笑。
人家必定是在心里笑话他了。
实在是他太过不自量力了。不亲自过来,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萧绎的箭法是还不错,可是只限于射不动的东西,或是迟钝的猎物,但凡它们伶俐些,便每每都只能射空。
吃了饼,萧绎继续往前。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又看到了一只野兔。灰色的,不大不小,约莫有三斤重,蹲在矮树丛底下啃着草叶子。
萧绎凝神屏气,悄悄抽出了箭,拉满了弦正对着那只兔子。
这次,定要一击即中。萧绎盯着那野兔,心跳声清晰可辨,手心渐渐濡湿起来,捏着羽箭的手也跟着微颤。
瞄准了猎物,正待松手。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忽然发出一阵怪叫。萧绎手一抖,羽箭离弦而去,直直地射中了兔子旁边的矮木丛。
正在啃草的兔子听到动静,惊慌地抬头看了一眼,等看到旁边的箭,吓得草都不啃了,连忙跳着奔到树丛后头去,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绎转过身,脸色奇差无比。
“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几个喝倒彩的半大小子都心肝颤颤,不住地往后退,正是陈二蛋和陈陆生几个。他们本来是想走的,可是怎么着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萧绎,愣是撑着一口气追到了山林深处。
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走了半天,终于叫他们逮住了人。刚才他们也就是凭着一股冲动才捣乱的,想着不能让萧绎这个臭小子好过,更不能叫他打上了猎物,这才起哄的。他们被打得这样惨,又在山里转悠了半天,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不发泄发泄,只怕今儿晚上都要憋屈地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