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俯身拜下。
身后黔首连忙跟着拜下,声音哆哆嗦嗦,“拜、拜见陛下。”
——与不亢不卑的刘季形成鲜明对比。
能阻挡弩箭的帘子被拉上,薄如蝉翼的纱帘落下来,隔着绣着祥云纹的纱帘,鹤华窝在嬴政怀里瞧刘季。
那是一个与周围瑟瑟发抖的黔首完全不同的人,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身上还沾着血,瞧上去狼狈极了,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可尽管如此,他的精神却很好,神采奕奕的,让人看起来就很放心。
“你是沛郡的人?”
鹤华抬头看嬴政,嬴政面色如常,眯眼瞧着进退有度的黔首,很显然,他一早便知道男人的身份,甚至不止身份,就连男人的家世都被蒙毅摸得一清二楚,否则蒙毅不会将人直接带过来。
鹤华收回视线,问
刘季,“你认识刘邦吗?”
“。。。。。。”
怎么又是刘邦?
他刘季也不差来着!
刘季心里嘀咕了一句,“回公主的话,小人不知。”
“哦,那萧何曹参夏侯婴呢?”
鹤华又问。
“认识。”
刘季道,“这三人乃是小人的同乡,萧何为沛郡主吏掾,曹参为监狱小吏,夏侯婴掌马房车架。”
“这样啊。”
鹤华蹙了蹙眉,这些人真的是未来的栋梁之材吗?为什么全部聚集在沛县?
哦,不,不止是沛县,还有其他地方——砀郡。
“阿父,砀郡离沛郡近吗?”
鹤华抬头问嬴政。
嬴政抬手往嘴里送了口茶,眸色淡淡打量着刘季,“近,两郡接壤,快马半日便能来回。”
刘季眼皮微抬。
——这位始皇帝竟对地域郡县这般了解?连距离位置都一清二楚?
“这么近呀。”
鹤华笑了起来,“我听蒙上卿说,沛县的人快到了,那砀郡的吕雉也该到了。”
她隐约觉得哪些事情好像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奇怪女人让她找的人不是在沛县,便是在沛县的旁边,仿佛未来的栋梁之材只出自于这两个地方一样。
鹤华没有再问,而是扯着嬴政衣袖撒娇,“阿父,你说好的,你要把吕雉留在我身边的。”
“除了吕雉你还想要谁?”
嬴政放下茶盏,抬手理了下鹤华拢着的衣袖,“此人要不要?”
刘季心头一凛。
皇帝佬竟这般放心他?将他放在一个
年仅四岁的小公主身边?
虽说小公主的确聪慧,得天书授课,更得天书传授各种两种造纸术,但再怎样异于常人也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孩,能驾驭得了他这种精明又滑头的人吗?
——还是说,这位皇帝在给极为受宠的小公主培植自己的势力?
刘季眼皮狠狠一跳,瞬间否决自己的想法。
且不论小公主的性别,单只说小公主的年龄,一个年仅四岁的幼女,另外一个是早早接触朝政且已经羽翼渐丰的长子扶苏,文有王绾李斯,武有蒙氏兄弟,莫说一个小公主,十个小公主也无法与扶苏相抗。
但大秦的强盛建立在不走寻常路之上,没到闭眼蹬腿的一刻,谁也说不好历代的秦王会给世人带来什么样的惊喜或者惊吓。
历代秦王如此,他面前的这位始皇帝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从动辄五六十万兵马踏平一切,大兴土木大开大合,到现在国策完全改变,生养休息以养民,对于这样的一位皇帝来讲,无论他做出任何决断,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因为他是千古一帝,功盖三皇五帝的始皇帝。
所以这样一位皇帝重视一个年仅四岁的女儿算不得什么值得惊讶的稀奇事。
刘季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