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亦然。”
治粟内史彻底慌了。
——他把这群人请过来是为了帮公主的,而不是将他们全部推到公主的对立面。
蒙毅抬了抬眼,目光看向鹤华。
曾经的软糯小团子已经长大,身着华服,鬓发高挽,小脸虽稚嫩,但那双凤目已有了陛下的风仪,她挑眉瞧着打退堂鼓的众人,声音不急不缓,“丞相是真正的老秦人,有老秦人的风骨与血性,至死不渝坚持自己的信念与抱负。”
“但是诸公呢?是为何而离去?”
“是为了与丞相统一战线?还是随波逐流,不负
丞相的栽培与提拔?”
“若为如此,诸公便是看轻了丞相,丞相为信念舍家族荣辱,为的不是让诸公效仿他背弃自己的信念,而是以身作则,让诸公坚持自己的信念与抱负。”
鹤华视线缓缓划过众人,“诸公扪心自问,你们难道真的不认可我描绘的大秦未来么?”
众人微微一愣。
——他们认可的。
若不认可,便不会在公主暴露野心之际会有那么大的触动,他们与公主一样,清楚知道陛下百年之后唯有公主掌权,才能继承陛下的遗志,将大秦推向一个新的鼎盛。
“诸公要走,我不会拦。”
鹤华道,“诸公不去参加迎接功臣还朝的仪式,我也不会再三登门相请。”
“因为我与丞相一样,同为秦人,同有秦人的风骨与血性,同至死不渝坚持自己的信念与抱负。”
喧闹宴席慢慢恢复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鹤华身上,所有人为之沉默。
·
“公主,您真的不去请公卿大夫吗?”
到了迎接公子扶苏回朝这一日,寒酥看着靠在引枕上闭目而躺的鹤华,忧心忡忡道,“吕厂丞虽组织了工人一同前往,但工人的身份到底太低,一百个工人也不及一位公卿来得重要,若去的人只有的工人,怕是对公主名声不好。”
——还未掌权,便已引发众怒,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轿撵行驶在宽阔驰道,鹤华手里抱着一个引枕,面上没有太多表情,“没有便没
有。”
“名声这东西很重要么?”
“楚王自嘲蛮夷也,历代秦王被骂虎狼之君,但影响到他们掌权了吗?”
“没有。”
“他们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做不到?”
这是一条前所未有的艰难路,她早就做好一人独行的心里准备。
就如阿父所说,她得凭借自己的本事走到那个位置,而不是因为别人的簇拥。
朝臣们推举的是傀儡,自己加冕为王的,才是威加四海掌权天下的帝王。
寒酥轻轻叹了口气。
——公主这般执拗,未来的路怕是不好走。
“公主,到了。”
轿帘外响起侍女温柔提醒。
鹤华缓缓睁开眼。
寒酥倾身向前,给鹤华整理鬓发与衣物。
这是接公子以及功臣们还朝的重大日子,她们已经失了朝臣之心,不能在礼节上再出任何问题。
片刻后,寒酥整理完毕,侍女会意,抬手打开轿帘。
礼官们的隆重服饰出现在鹤华眼前。
——不幸中的万幸,旁的公卿大夫可以装病在家,但奉常与礼官们却不能缺席这种仪式。
谁说不会有一位公卿大夫出现了?
掌宗庙礼仪为九卿之首的奉常不是在这儿吗?
鹤华自嘲一笑,扶着寒酥的手从轿撵里走出。
待她完全出了轿撵,看到轿撵外的景象,被帝王养了十二年的沉静性子在这一刻身体微僵,瞳孔地震——
她能叫出名字的公卿大夫们全部身着朝服,整齐站在她的轿撵前,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她,仿
佛在等待她的发号施令。
——他们没有集体罢朝,而是选择相信她所描绘的盛世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