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
她有事没事避着王离,时不时来纺织厂巡查,将自己忙得像只小陀螺,这样就能不去想蒙毅的事情。
她还是太小,容易受心情影响,等她长成阿父的模样,便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她。
“这个地方的地基已经打好了。”
吕雉瞧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鹤华身后的章邯,笑眯眯向鹤华解说,“那块地方明日便能好,还有那一块,已经开始浇筑修建了。”
鹤华微颔首,“虽说赶工,但也要注意工人安全,千万不能出现草菅人命的事情。”
“公主放心,我留意着呢。”
章邯时刻守在鹤华左右,吕雉实在避不开,犹豫片刻后,还是当着章邯的面问了出来,“公主,明日便是蒙上卿远赴北疆的日子了,您当真不去送一送?”
章邯眼皮微抬,目光落在鹤华脸上。
鹤华面上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她又恢复往日的言笑晏晏模样,“不送了。
”
“我若闹起来,蒙上卿怕是又舍不得走了,既如此,我又何必耽误他的拜相路?”
吕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王离该回来了。”
鹤华看了眼天色,“我这几日不便见他,便先走了,工厂的事情你多费心。”
不止这几日,她这月余时间都不想见王离。
少年清凌傲气似骄阳的意气风发如同致命的罂粟,会让她沾染之后变得如他一样,会想要挣脱一切桎梏,会想要顺从自己的本心,肆无忌惮沐浴在阳光之下。
可她不能这样。
倒不是矫情,而是王离是简在帝心意气风发的少将军,而她是迫切想要得到公卿大夫认可的继承人,她和王离走的路不一样,当然不能如王离一样肆意妄为。
鹤华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小心翼翼避开王离。
再过几日便好了。
再过几日,蒙毅远走北疆,她纵是被王离所撺掇想去找蒙毅,但万里之遥的距离也会让她望而却步。
鹤华打算得极好。
王离入宫,她便出宫,王离出宫,她便老老实实待在宫中,当她想躲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是很难找得到她的。
直到那日残阳如血,她与六姐姐在桂光宫中游玩,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章邯瞬间上前,将她护在身后,马蹄声却奔腾如雷,越来越近。
紧接着,是王离闯入宫门。
少年显然是练骑射刚归,身上的薄甲武服与弓弩尚未褪,马蹄踏倒大片奇
花异草,身后还追着一群卫士——
“少将军,夜闯宫门形同谋逆,快停下!”
卫士们试图阻拦他的前进。
但他的骑射远在卫士之上,而五年的西南之地的历练更让他有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他左奔右突躲避着卫士们的阻拦,一路来到她所在的楼阁之下。
“哟,这是干嘛呢?”
六公主施施然往底下瞧了一眼,手里的团扇半掩面,揶揄笑出声,“王离,你要谋逆?”
这话虽是笑着说,可杀伤力却极强,底下的卫士心头一凛,一拥而上去拦王离。
王离的行动由游刃有余变得行动迟缓,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王离眉梢轻挑,改变战术。
又一个卫士被撞倒,身上甚至见了红,鹤华紧张极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袖,生怕真的闹出人命。
——若闹出了人命,那便是彻底坐实谋逆。
可马背上的少年却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待躲开卫士的追捕,他便抬起头,对轻摇团扇的六公主笑出一口大白牙,“公主,王家世代忠良日月可鉴,我怎会谋逆?”
简直胡闹。
章邯眼睛轻眯,抬手夺了侍立在一旁的卫士的弓弩,拈弓搭箭,箭指王离,“王离,退下!”
“这里是桂光宫,不是你能胡来的地方!”
“我没有胡来。”
王离抬头,“我今日夜闯宫门,只为十一而来。”
鹤华呼吸微窒。
“十一,你是公主,你不必委曲求全!”
王离对二楼上的鹤华伸出手
,眼眸如星河璀璨,“下来,我带你去找蒙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