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小几旁放的有茶水,王离拿起茶盏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口,一边喝水一边与鹤华道,“医官们的话不必听,他们都是危言耸听,你既然醒了,便代表一切都好了,再养个几日,便能陪我一同去骑马了。”
医官面色微尬。
要是真有少将军说得这么简单就好了。
公主昏迷一个多月,身上却找不到半点原因,这种事情无论放在哪,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哪能跟少将军说的似的,只要醒来了,便万事大吉了?
这不可能。
从医术角度来讲,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第一次是昏迷一个多月,那么第二次昏迷多久?第三次呢?
谁都说不好,谁也无法保证。
这才是这件事情最可怕的事情,你不知道公主下次的昏迷时间,更不知道她下一次的昏迷究竟要多久才能醒来,又或者说,还会不会醒得来?
想到这儿,医官心头一惊,不
敢再继续往下想。
公主无论是对陛下来讲,还是对大秦来讲,甚至对他们这些医官们来讲都是极为重要的人,他不敢想象失去公主之后的他们会是怎样的模样。
尤其是陛下。
陛下对公主寄予厚望,几乎将公主视为自己的继承人,公主在这个时候身体出了问题,简直是向陛下心头狠狠扎上一刀。
多年心血付之东流,陛下心里该有多难受?
而大秦的规划更是在按照公主的谏言走,一旦缺了公主这位领路人,大秦轰轰烈烈的变革是中道崩卒,还是一意孤行走向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未来?
这一切都是未知。
一个极其可怕的位置。
医官叹了口气,接过小寺人帮他背进来的药箱,抬手把药箱放下来,伸手打开药箱,取出把脉用的手枕。
“少将军,您让一让。”
医官道,“老夫先给公主把一下脉。”
王离立刻从床榻上站起来。
但他身上的伤还未好,站起来的动作太急也太快,身体不由得跄踉了一下。
吕雉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了一下,“少将军,当心。”
“多谢。”
王离借着吕雉胳膊站稳身体。
鹤华脸色微变,“你伤得这么厉害?”
“上将军亲自动的手。”
王离站稳身体,吕雉收回手,温声向鹤华解释,王离父子俩虽都被贬为白身,但她还是将他们称为将军与少将军,“上将军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出手又重又狠,若不是蒙将军见事不好
连忙派人请陛下,只怕上将军要将少将军活活打死。”
鹤华心里有些难受,“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咱俩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王离毫不在意,“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好起来,不要再把人吓得半死了。”
外殿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哎哎哎哎哎,章邯——”
刘季的话尚未说完,章邯已疾步闯入内殿。
少年大抵在宫里当值,听闻鹤华醒了,便急匆匆赶来,身上的衣服尚未来得及换,银质薄甲配着翻滚的猩红披风,腰间悬着的吉金剑闪着凛冽寒光,与华美精致的公主内殿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的少年疾驰而来,额上有着细密薄汗,与张扬肆意的王离相比,他的情绪更为内敛,他没有飞驰到鹤华面前,轻车熟路在她床榻上坐下,极为熟稔问东问西,他刚到内殿便停下,如一堵沉默的墙,漂亮眸子看着鹤华,眼底翻涌着压抑着的情绪,薄唇长了张,似乎想说什么。
“嗐,算了,我不拦了,反正也拦不住。”
与此同时,外殿传来刘季的揶揄叹谓,“一个二个都去闯公主闺房,你们是真不担心一会儿被陛下撞见啊!”
章邯置若罔闻。
王离轻嗤一笑。
“公主,您醒了?”
沉默良久,章邯问出自己的第一句话。
鹤华有些好笑,“对,我醒了。”
方才一连喝了几盏水,鹤华此时的嗓子已不像刚刚醒来时那般刀割似的疼,只
是仍有些不适,让她不得不将语速放缓,“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饿。”
“你们先出去吧,一会儿阿父要过来,你们在这里不合适。”
章邯嘴角微抿,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