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听闻你们这里考官吏的黔首远比其他郡县多?是其他地方的三五倍?”
鹤华观赏着行宫,忍不住问出自己对山东人的刻板印象。
这是让郡守颇为自豪的事情,郡守连忙道,“此地的黔首大多通文墨,既通文墨,便难免想考官吏,故而会比其他地方多出许多。”
“哦,原来是这样。”
鹤华点头。
“当然,也有齐郡黔首深受儒家思想所影响的因素。”
郡守又补充一句。
经过刚才的事情,郡守对帝王与皇太女的印象改观很多,两人看上去高高在上威仪万千的,但其实心里都记挂着黔首,要不然也不会觉得黔首们的失礼很可爱,甚至还将黔首要交的田税免了去,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足以标榜史书流传后世的大好事!
可就这样利于民生的事情,却从未有君主做过,他们的陛下是第一位,与那些搜刮民脂民膏来供养自己的君主完全不同,要不然怎么是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呢?人比人气死人,君主与君主相较,怕不是比人与狗的差距都大。
黔首感慨万千,向鹤华道,“这里的人个个以考取功名为荣,家财万贯,不及一官半职。”
“您如此聪慧,想来也能知道,从齐郡考去咸阳的官吏也很多,也是其他郡县的三五倍。”
“知道。”
鹤华眸光微转,看向嬴政,“儒
家果然是当世显学,思想能深入黔首,不仅能影响黔首们的言行举止,还能影响他们的目标追求,若儒家能去其糟粕,为阿父所用,不失为一桩美事。”
嬴政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华夏大地两千多年的历史已充分证明儒家思想的重要性,但也充分证明若使用不当,会造成多么可怕的思想荼毒。
后世人拿着儒家扯虎皮,给原本还算正常的儒家套上各式各样的糟粕恶臭,连累孔夫子在后世的评价一落千丈,提起他便是封建糟泊,殊不知很多儒家的恶臭思想并非他提出,而是后世人打着他的名义强加在他身上的。
这种事情要从根源上断绝。
他若用儒家,必须是彻底摒弃那种思想绝无让糟粕思想攀上的儒家,而不是越发展越可怕的封建儒家。
嬴政静坐不语,听鹤华与郡守打机锋。
郡守心中大喜。
陛下治国以法墨兵为主,其中法家改革创新,制定治国方针,墨家发展工业,让大秦迅速崛起,兵家所向披靡,大秦疆域连绵无际,这三家独霸大秦,压得其他百家诸子喘不过气。
尤其是儒家,受这三家影响最深,从原本能与墨家分厅抗衡的世之显学,变成仅在齐郡有些影响力的普通百家之一,作为一个出身儒家在大秦当官的郡守,他可太希望儒家能重振门风,再现孔子周游列国的盛景了!
郡守连忙道,“敢问皇太女,您所说的糟粕是
什么?”
“下官与儒家略有渊源,兴许能为皇太女排忧解难。”
“糟粕便是矫枉过正,过犹不及,儒家天天讲究个规矩体统,讲究男尊女卑,我是女子,最不耐烦听这种话了。”
鹤华道,“若真是男尊女卑,我又怎会被阿父立为继承人,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之储君?”
郡守面色微尬。
——还别说,这的确是儒家存在的一种思想。
“孔子曾言,有教无类,既是有教无类,又怎会在性别之上分个高低贵贱?说什么男尊女卑?”
鹤华看向郡守,声音悠悠,“我知你是儒家的人,你不妨与他们带个话,若想阿父启用儒家,便现将这种思想从儒家之中彻底剔除。”
“子曰有教无类,荀曰治之经,礼与刑,君子以修百姓宁。”
“你们处处以习孔孟之道自居,却不知自己早已将真正的圣贤之道摒弃,儒家没落如此,除却阿父不用儒生外,你们的故步自封也占很大因素。”
郡守脸色白了白。
大秦与其他受周天子册封的中原五国不同,是真正的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国家,因护送周天子迁都有功,才被封为诸侯,且还是嘴上封侯,土地要自己去打的那一种。
外有犬戎滋扰,内有中原诸国瞧不上,周天子还时不时打秋风,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秦,愿意接受儒家之道才是怪事。
儒家讲究仁治,讲究礼仪规矩,但犬戎在他们土地上大
开杀戒时,可曾与他们讲过仁治礼仪?
他们被中原诸国排斥在外时,可曾有人与他们讲过仁治礼仪?
他们被周天子要求奉养朝贡时,可曾有人与他们讲过仁治礼仪?
没有,没有人与他们讲究仁治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