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捋须微笑,先向掌柜的微笑,再向慕若言微笑。待张口时,才察觉豆腐干还没咽,于是从容咽下,又微笑,先对掌柜的道:&ldo;举手之劳,何必客气。&rdo;再蔼声问床上的慕若言,&ldo;公子觉得身子好些了么?&rdo;慕若言凝目看着我,脸上还有些茫然,掌柜的道:&ldo;公子,您这几日病得人事不知,多亏这位道长一副仙药。公子此时觉得身子如何了?&rdo;慕若言面上的茫然渐去,想是清醒了,坐正了身子,脸上带了些半自嘲的沧桑出来,再整了整神情,掀开被子,金罗灵芝的药力甚足,他居然一站就站了起来,从小伙计身上接了外袍披在身上,再看着我:&ldo;衣冠不整,望请见谅。听说是劳烦道长救了在下。&rdo;我起身,双手合十,&ldo;只是贫道走江湖的一点草头方儿,施主身子能大安便好。&rdo;慕若言道:&ldo;在下一介书生,没什么可谢道长的,请道长受我一拜,权做答谢罢。&rdo;他双腿一屈时,我愣了,慕若言竟要给我下跪?他一个不想要命的人对着救他命的人下跪,这不是笑话么。我心中这样想,腿早不知怎么的跨了出去,伸手阻住了慕若言未完全跪下去的身子。桌上有放下酒杯嗒的一声,我松手后退,再合掌,&ldo;施主行得礼太重了,贫道受不起受不起。&rdo;慕若言道:&ldo;道长不肯受拜,那便受在下一礼罢。&rdo;深深一揖。我没奈何,只要合着掌也深深一弯腰。慕若言道:&ldo;道长之恩,他日力所能及时,定再报还,鄙姓严,名子慕,请教道长仙号。&rdo;天枢下凡后果真依然了不得啊,刚刚从人事不省中爬起来,立刻眼也不眨地编出个假名字来。我再合掌:&ldo;施主言重了,实在不敢当。贫道虚号广云子,他人都喊贫道广云道人。&rdo;再略一啰嗦,彼此一番客套,我便道:&ldo;施主身子刚有起色,还需静养几日,莫再受了风寒,还是先在床上静养几日罢。&rdo;慕若言道:&ldo;多谢道长,&rdo;向桌上看了看,道,&ldo;在下打扰了道长与几位用饭实在不好意思。&rdo;我干笑,分明是我们在他房内吃东西,他还说得那么客气。一直背向床坐着的衡文侧过脸来,对他笑了笑。&ldo;公子客气,本是我等打扰了。&rdo;慕若言像是在极寒的山顶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下,瞬时冻住一样地僵了。目光奇异,脸色惨白。0衡文悠然起身,&ldo;看来公子还认得在下。&rdo;掌柜的左右地看,&ldo;原来两位公子竟然认识,怪不得道长如此费心地公子治病了。哈哈,哈哈,原来各位都是故人。在小店中相逢,实是有缘,哈哈。&rdo;本道长要做局外人,原地站着。慕若言看着衡文,哑声道:&ldo;你……&rdo;衡文道:&ldo;此处相逢,真算是缘分了,公子既经大病重生,便如再活一世。当日种种,既是不得以发生了,索性当它是前生旧事,忘了它,好生过往后罢。&rdo;拱了拱手,向掌柜的道:&ldo;劳烦将饭菜再挪到楼下,我与道长去堂中用罢,让这位公子静养。&rdo;掌柜的一叠声答应,小伙计们手脚麻利收拾盘子。狐狸蹭地从椅子上跳下来,窜进衡文怀中。衡文在我身侧低声道:&ldo;你是要在这里留着,还是和我下去吃饭?&rdo;慕若言的目光跟过来,眼中光芒闪烁,与方才大不相同。我头皮有些麻。合掌道:&ldo;施主请静心休息罢,贫道先告辞了。&rdo;随在衡文身后出门,转身的瞬间,看见慕若言凄清的眼。狐狸的金罗灵芝仙力十分不错。我开始有点后悔我治好了天枢。傍晚掌灯十分,我和衡文在楼下堂中吃晚饭,慕若言开始出来乱转。他穿了一件浅蓝的长衫,脚步声很轻,但是走得很稳,长衫在身上飘飘荡荡的,一看就是大病初愈,而且是大病初愈后已经养足了精神。慕若言下了楼梯,向堂中来,我站起身双手合十问了句安,衡文点了一下头。慕若言回礼后在旁边的一张桌上坐了,小伙计招呼他点菜。衡文今天话不多,本仙君于是有些闷闷的,我和衡文对面坐,毛团蹲在衡文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做一片天真状,吃衡文喂它的炒鸡蛋。衡文将炒鸡蛋挑出葱花,一筷一筷地夹进狐狸身边的瓷碟,狐狸一口一口地吃,吃完舔舔嘴角胡须,仰头看衡文,欶欶地甩它的尾巴。